&esp;&esp;“蛇蝎心肠,秽乱宫闱,还不杀此孽子,退位让贤!”
&esp;&esp;公鸡扯嗓般的吵嚷声里,萧伯如转动眼睛,徐徐照过所有人,定在靠近殿门的位置,笑道:“范将军,你说,朕要不要掼杀这个孽子?”
&esp;&esp;所有人齐齐回头。
&esp;&esp;范汝晖面白如纸,垂头不前。
&esp;&esp;萧伯如喝道:“说!该不该杀!”
&esp;&esp;众臣看向范汝晖,“范将军,你但管说话!”
&esp;&esp;近军也低声催促:“将军,你与皇帝交从甚密,他们今日清算皇帝,明日未必不敢清算你!还不赶紧表态,与此妇割席!”
&esp;&esp;针落能听见的死寂里,范汝晖抱一抱拳,低头道:“该杀。”
&esp;&esp;殿中响起一阵掌声。
&esp;&esp;萧伯如居然缓慢鼓掌,咯咯笑起来:“好,好!虎毒不食子,今日,就叫诸公开眼,世上多的是恶毒胜虎之人!”
&esp;&esp;她大叫一声:“抱襁褓来!”
&esp;&esp;宫人颤声道:“陛下……”
&esp;&esp;萧伯如道:“朕尚未退位,已经支使不动你了吗!”
&esp;&esp;宫人拿袖子胡乱擦脸几下,忙退到殿后。不一会,珠帘打起,怀抱金花襁褓而来的却是都知郭雍容。
&esp;&esp;郭雍容是萧伯如的琵琶师父,是她少女时代和帝王生涯的见证者,他熟悉萧伯如艳光焕发的尊严与高贵,所以走上殿的瞬间,他差点迈不开步。
&esp;&esp;眼前,这个即将被剥下龙袍的女人形容狼狈,状如疯妇。她已经认不出郭雍容的脸,直直盯着那只襁褓,眼睛像坟前磷火,诡异的光芒闪烁。
&esp;&esp;她张开手,说:“给我。”
&esp;&esp;像败将索要最后一把宝剑,像溺者攀援最后一根枯木。
&esp;&esp;萧伯如眼底的鬼火要烧穿那只襁褓,她尖声叫道:“给我,快给我!”
&esp;&esp;郭雍容将襁褓递过去。
&esp;&esp;婴儿抢在怀里的一瞬间,萧伯如脸上绽开笑容。
&esp;&esp;一片回光返照的日色里,她宛如一尊抱子佛母,温柔慈爱,浑身如浴圣光。
&esp;&esp;婴儿静静睡着。
&esp;&esp;萧伯如轻轻拍打他。
&esp;&esp;太子,孽子,乱臣贼子,都是女人腿间爬出的儿子。
&esp;&esp;郭雍容心中恻恻,叫道:“陛下……”
&esp;&esp;突然之间,萧伯如将襁褓举过头顶,向阶下奋力一掼。
&esp;&esp;“如今以此子为始,来世,我必杀尽天下男人!”
&esp;&esp;
&esp;&esp;贺蓬莱爬出血泊,靠近枝叶横生的灌木丛。
&esp;&esp;行宫一片乱象,四散奔逃的脚步里,他忍着剧痛,抓几把泥土堵在伤口上。
&esp;&esp;他们敢逼萧伯如退位,就是板上钉钉的乱臣。但这些要脸的世家大族怎么能留下乱臣贼子的声名?
&esp;&esp;萧伯如活着,就是把他们钉在耻辱柱上的罪证,他们难道真会留她颐养天年吗?
&esp;&esp;贺蓬莱大口呼吸着,撑臂要起身,眼前阵阵发黑。
&esp;&esp;怎么办?
&esp;&esp;怎么办!
&esp;&esp;他突然想到什么,身体因兴奋颤栗起来。
&esp;&esp;孟蘅,孟蘅拿着龙武卫的大印!
&esp;&esp;一股力量突然蓄满贺蓬莱全身,他的手脚不疲软了伤口不流血了,整个行宫的士兵都看不到他——看到又怎么样,女帝陷入囹圄,她身旁的贵人不过一条断脊之犬,谁在乎一条狗的生死去留呢?
&esp;&esp;贺蓬莱摸索着摔出宫门,身后蜿蜒一道绵长血线。百姓们用躲闪的眼光观察他,他们家禽一样啁啾叫道,皇位轮流坐,女帝的天要变了。
&esp;&esp;贺蓬莱在变幻的天色底擂动孟蘅的门。
&esp;&esp;从前轻易通达的府门变得坚不可摧,贺蓬莱一柄鼓槌一样不要命地敲击门环,铜铺首的绿锈痕染上他的血迹斑斑。三下、五下、成百上千上万下,门外人声鼎沸,门内阒寂如死,简直像府中无人。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