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很认真地喜欢他。
相处三个月,纵使心知肚明他已经和过去云泥之别,仍义无反顾地留在他身边。
将曾经那份稚气懵懂的隐晦憧憬,转换成为如今纯粹明晰的少女春思。
她那麽美好的八年时光,他一个毫无未来可言,馀生都会烂到泥里的残废,也配?
沈羡之打算将她奉至最高处,早就做好了她那般光彩夺目,一定会遭逢不配之人肖想的心理准备。
比如李湛。
那时看见李湛拉扯她的衣领,目睹她锁骨下的雪白肌肤乍泄在李湛贪婪的视线内,他连杀了李湛的心都有。
只是他又能比李湛强出多少。
顺势冒充起她男朋友的人是他,拇指摩挲过她靡艳的眼尾,一下一下为她拭去眼泪的人也是他。
而後又主动牵起她的手。
仗着自己走不快,足足十分钟,才将她牵至校门口的咖啡馆。
待到再寻不出流连的理由,才不得不放开。
沈羡之曾下定决心,给她无微不至的呵护,他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一点都不许在她身上重演。
他会尽他所能,将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奉至她面前。
不过当他开始妄想,如果沈家人的暗算没能成行,他是否也能顺理成章地将自己算进“最好”的范畴……
他就意识到,他正在做和李湛一样恶心的事情。
某种程度来说,他甚至更加过分。
她那麽单纯,藏起少女心事的手法漏洞百出。
他却始终视若无睹,任凭私心滋长,只要她不明说,就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自己根本不配拥有的爱慕。
以往腿疼到极致,沈羡之是没什麽力气胡思乱想的。
今天却是截然相反的情况。
腿上的疼痛越彻骨,他心中的妄念也越强烈。
狂风骤雨般消磨着他的理智,渐渐竟有燥热感从心头蔓延至身体,助推隐秘的欲望潜滋暗长,无法抑制,再难自拔。
简直疯了。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操纵这具残废身体挪至浴室的。
总之大脑逐渐恢复清明的时候,他已经在花洒的凉水下足足站了五分钟。
下一秒,剧痛的双腿再难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他膝盖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地摔在了湿滑的浴室里。
在那之後又过了多久,沈羡之完全没有概念。
他可能晕了一会儿,渐渐缓醒过来,就看到殷红的血蓄了遍地,和清白瓷砖上的冷水混在一起,满目鲜红。
沈羡之颓然地翻了个身,在一阵接一阵的眩晕中,仰面看浴室棚顶的白炽灯。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当熟悉的濒死体验再次侵袭至周身,他居然有种轻飘飘的解脱感。
活不起,干脆死了吧。
沈羡之想。
果然肖想自己不配的东西,是要遭天谴的。
然而如是念头刚起,他又想起了季沐子水波潋滟的泪眼。
剔透的泪珠顺着卷翘睫毛滚落,目光迷迷蒙蒙地落在他身上,精致脸蛋布满泪痕。
她从不是爱哭的女孩子,可已经为他哭了太多太多次。
他就这麽死了,背负着她未尽的初恋心事,她该有多难过多心疼。
而且他也没铺平她的路。
她的事业刚刚起步,时尚圈乌烟瘴气,她若毫无背景地硬闯,一定会经历很多不好的事情。
于是沈羡之挣扎着爬回客厅,颤抖的玉白长指一下下敲出号码,拨通了贺云升的电话。
那时,他几乎所有感官都呈现出麻木状态,也完全不清楚自己伤在哪里,伤得严不严重,还具不具备抢救价值。
所以他在告诉贺云升他受伤了,需要去医院之後,又顺势托起了孤,祭出自己也可能是将死之人的理由,逼贺云升在电话里发誓。
如果他真有什麽不测,贺云升就要以接手他全部身家作为交换,不可以对季沐子存丝毫不良企图,却要护她一世周全。
他说着说着便声音渐弱,将匆匆赶往他家的贺云升急得胆战心惊。
“你拿她当什麽你自己清楚,这辈子无偿搭给她都心甘情愿。”
生怕他这次晕过去就再也醒不来,贺云升只能拼命刺激他的情绪,以便吊着他的求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