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延入宫,直至月上中天才回到侯府。
府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不同往日的肃穆与压抑。
他大步流星走向主院,推开卧室的门,温暖的烛光倾泻而出,驱散了些许他身上的寒意。
映入眼帘的,是云旌忙碌的身影。
他正背对着门口,俯身在一个摊开的巨大行囊前,动作细致而专注。
烛光勾勒出他纤细却挺直的背影,透着一股沉静的韧劲。
萧延的心在看到那个背影的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所有的杀伐决断、运筹帷幄,在面对这个他誓死要守护的人时,都化作了满腔的酸涩与不舍。
他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云旌听到动静,猛地回头。
看到是萧延,他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但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来不及掩饰的担忧和询问:“宴哥陛下怎么说?情况很糟吗?”
萧延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那个几乎塞满的行囊。
那里面分门别类地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换洗衣物、御寒的裘皮、甚至还有几本他常看的兵书。
最显眼的,是一个鼓鼓囊囊、散着浓郁药香的布包。
“嗯。”萧延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北狄集结了二十万铁骑,由狄王骨律烈亲率,兵分三路,攻势凶猛。
雁门关、云州、朔方三镇……告急文书雪片般飞来。”
他顿了顿,看着云旌瞬间苍白的脸,还是选择坦诚,“形势危急,刻不容缓。陛下已任命我为征北大元帅,明日寅时三刻,大军开拔。”
“明日……寅时……”云旌喃喃重复,只觉得心口像是被重锤击中,闷得喘不过气。
纵有千般不舍,万般担忧,他也知道,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指着那个药包,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宴哥,我都收拾好了。衣物、裘衣都在里面。这个药包是我特意准备的。”
他蹲下身,打开药包,一样样指给萧延看,语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细致。
“这是最好的金疮药,止血效果极快;
这是内服的止血散,重伤时立刻服下;
这是清瘟解毒丸,北地苦寒,预防风寒疫病……还有这个,”
他的声音微微颤,拿起一个最不起眼的青色小瓷瓶,紧紧攥在手心,然后郑重地放到萧延手中,“这个是保命的药丸。只有一颗,不到……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千万别用!”
他抬起头,眼眶微红,却倔强地不让泪水掉下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萧延感受着掌心那冰凉小瓶的分量,仿佛有千钧之重。
他当然知道这药丸的珍贵,更明白云旌拿出它时内心的挣扎和忧虑。
他反手将那只微凉颤抖的手连同药瓶一起紧紧握住,力道大得像是要将自己的决心传递过去。
“放心,小乖。”他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如磐石般坚定,“你夫君是定远侯,是辰国的战神,区区北狄蛮子,还取不走我的命。
这药,我会收好,但不到山穷水尽,绝不动用!
我还要留着命,回来见我的夫人,吃他做的点心,听他讲新做的玩意儿呢!”
他努力想让气氛轻松一点,但眼底深处翻涌的,是化不开的浓重离愁。
“喵”脚边的小七适时地叫了一声,蹭了蹭云旌的腿,像是在安慰。
“对了,”云旌像是想起什么,急忙补充,“我让厨房准备了干粮,都是耐储存、顶饿的肉脯和硬饼,已经装好了。小桂——”
“主君。”小桂一直在门外候着,立刻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