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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这个字发音有些难，英文名介绍得顺利的男孩，中文名却是坎坷地重复了好几遍。

“我是Eric，如果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叫我中文名字，里……刘，嗯……林远？”

‘吕’的发音挣扎了好几次，最后依旧没有成功说出来。

旁观的吕远父母不意外地看着这个场面，却是没有急着帮忙解释，反而都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打趣着吕远平时不好好学习中文，现在连自己名字都说得不好。

闹了笑话的男孩无奈地弯了弯唇，看着被逗笑得众人面色平和，倒是没有羞恼的模样。

只是——

视线落在前方，和周围笑闹的众人不同，听清吕远话尾的女孩，原本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波动。

眼睫轻颤，明明是在看着吕远，但吕远却莫名感觉对面的人并不是在看自己。

和他大多数金发碧眼的朋友不同，面前的女孩黑发白肤，瞳孔是透彻的棕黑色，安静看着别人的模样，像是一个沉默的瓷娃娃。

瓷娃娃很好看，但最漂亮的地方却是眼睛。

只是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又或者是听见了什么，望着吕远，那双沉默漂亮的眼睛却是慢慢满溢了眼泪。

吕远见到路音的第一天，就把她弄哭了。

没有人知道路音为什么哭，就连关晓莉一时都想不通。只是看着安静流着眼泪的女孩，所有人都觉得今天会是个失败的拜访。

但出人意料，来到M国几乎从不主动跟人交谈的路音，那天却是第一次叫住了同样黑发黑眼的吕远，声音低沉。

“林远”

“我是路音”

林原，我是路音

看着垂下眼的路音，虽然被叫错了名字，但吕远却没有着急纠正。

下意识的，他总觉得如果自己当时否认的话，面前的姑娘会很难过。

会比听见自己名字时，还要难过。

充完意外的第一次见面，虽然不算太欢乐，但是看路音似乎和吕远难得谈得来，关晓莉也就歇了原本想要搬家的心思。

毕竟就算换一个地方，也不好保证路音就能碰见谈得来的朋友。

两家人的住房隔得不远，刚到M国的路音，即使后来知道了吕远的正确名字，依旧喜欢跟他说话聊天。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惹哭过路音，吕远对她似乎也总要比其他人照顾些。

两人语言不通，但却刚好互补，时常你教我英语，我教你汉语。时间久了，双方的中英文倒都是进步飞快，也算是意外之喜。

只是就算英语变得好了，路音也还是更喜欢用中文和吕远说话，哪怕到了现在也是如此。

“我还记得当初你刚来M国的时候，瘦的就跟现在差不多。”

想到了以前，吕远脸上忍不住笑意深了深。

跟现在相比，那时候的路音不止瘦，也安静很多。

每次看着路音不说话只瘦瘦小小地坐在原地发呆的时候，吕远就忍不住皱眉。

她太安静了，跟同龄人格格不入的安静。

怕她闷出病来，吕远想了很多主意。

邀请路音去爬山，游湖，参加社区活动，甚至是介绍更多同龄的华人朋友，各种方法他都尝试过，最后却发现路音都不喜欢。

反而，她好像很喜欢看他摆弄花。

那么不爱动的人，每次见吕远插花，就在旁边默默地帮起忙。

撕胶带，打包花泥，递花泥刀……像是吕远的专属辅助花艺师，明明都是些年轻人觉得枯燥乏味的事情，路音却很喜欢。

而且出乎吕远的意外，路音在色彩和美学方面的天赋很好。

所有吕远扔掉不要的鲜花残枝，或许是觉得浪费，路音每次都默默收拾起来带走。

等到某次偶然进入路音卧室，看清楚她窗前摆着的花篮时，饶是向来淡定的吕远，也难得怔愣了许久。

你见过身处阴暗的室内，却茂盛蓬勃的生命吗？

吕远见到了，哪怕眼睛里几乎看不见光，哪怕总是无意识地望着某个地方发呆，哪怕偶尔一个表情都能让人发现她很难过。

但路音手底下的花，却从来都是能让人感动的绚烂与温暖。

当时，又或者是很久以后，吕远问过路音插花时都在想什么。

没有犹豫的，安静的女孩很快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