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闭上双目,摒弃了外界一切纷扰。
刹那间,脑海中那股被她称为“异世灵光”的清明感再次浮现。
无数她曾经读过、背过的律法条文、官僚制度、部门职权图谱,如同一根根光的丝线,在她意识的深处凭空出现,迅交织、勾连,最终织成一张覆盖整个朝堂的、脉络清晰的无形之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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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官员,每一个部门,都是网上的一个节点。
她能清晰地“看”到,从礼部备案司到国子监,再到紫宸殿,权力是如何流转,文书又是如何传递的。
这张网,是困住世人的牢笼,也是权臣们玩弄股掌的工具。
林昭然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崔恪”的名字上,低声自语:“他们用制度当牢笼,我就用制度当钥匙。”
门被轻轻推开,阿阮端着一碗热姜汤悄然入内,脚步轻得像猫,木门“吱呀”一声轻响,旋即又归于寂静。
她将姜汤放在桌角,碗底与木桌相触,出轻微的“嗒”声,热气袅袅升起,带着辛辣的姜香,瞬间冲淡了密室中沉闷的空气。
她压低声音道:“小姐,老吴托人传话了。他说,礼部档案库有个规矩,为防文牍积压,每月初七会集中焚毁一批一年以上的旧档,还有一些……被认定为‘无用’的近期杂档。后日,就是这个月的初七。”
老吴是档案库里的一名杂役,他年幼的女儿去年冬天曾在义学里避寒,还跟着学了几个字,会背“鹅鹅鹅”,老吴对此感念至今,早已成了林昭然安插在礼部的一枚眼线。
初七。
林昭然心中一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碗边缘,那温度透过瓷壁传来,却无法驱散心底骤然升起的寒意。
这意味着,留给她的时间只有不到两天。
若不能赶在焚档之前,找到上月十五那天的签押记录原本,证明主簿病休,那么崔恪的伪造之举将彻底死无对证。
这桩案子,就会被做成铁案。
她不再犹豫,立刻提笔,在灯下写了一封短信。
笔尖划过纸面,出“沙沙”的轻响,墨汁在烛光下泛着幽光,像流动的暗河。
信中措辞极为谦卑,只说槐市义学“补遗讲”乃初创之举,或有不合规制之处,今既被查封,愿诚心改过,恳请国子监赵博士能念在教化不易,示下全套合乎礼制的备案流程,以备将来。
写罢,她将信封好,交给阿阮:“立刻送去国-子监,亲手交给赵博士。他若问起,你就说,我们心甘情愿认罚,只是想知道错在哪里,以后好改正。”
这封信,表面看是低头认错,实则是一记狠毒的投石问路。
国子监的赵博士是出了名的老学究,最重规矩。
若他看到这封信,必然会去礼部询问备案流程。
崔恪若真是幕后黑手,听闻国子监插手,必然心虚,心一虚,就可能急于掩盖自己伪造文书的痕迹,从而露出更多马脚。
当夜,子时刚过,雨势稍歇。
林昭然换下一身青衫,穿上了一套阿阮不知从哪找来的杂役旧袍,布料粗糙扎人,袖口还残留着淡淡的霉味。
头上裹着布巾,脸上也抹了些灰,整个人的气质都沉寂了下去,连呼吸都变得低缓而无声。
在米行后门,老吴早已提着一盏蒙着黑布的灯笼在等候。
“小姐,都按您说的打点好了。今夜守库的是个老酒鬼,一坛‘烧刀子’就让他去后头睡死了。”老吴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颤,带着酒气与恐惧的混合气息。
林昭然点点头,跟着他熟练地绕过几条暗巷,从一处不起眼的角门,潜入了防备森严的礼部档案库。
库内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墨水混合的霉味,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巨大架阁如沉默的巨人,将空间分割成无数条幽深的走道,宛如迷宫。
脚下是冰冷的青砖,每一步都带着轻微的回响,仿佛惊扰了沉睡的亡魂。
“上月十五的签押簿,在东三排丙字格第七层。”老吴压着嗓子,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但是……崔郎中这几日常来库里,说是要翻查旧档,核对礼制沿革,小姐您千万要快。”
林昭然心中一动,却没多问,径直朝着老吴所指的方向疾步而去。
借着灯笼微弱的光,她很快找到了那本厚重的《签押日录》。
翻开时,纸页出干涩的“哗啦”声,边角已微微卷曲,像是被无数双手翻阅过。
翻到上月十五那一页,果然,那一栏是空白的,旁边用小字清晰地标注着一行注释:“主簿吴延,偶感风寒,病假三日,事务权由副吏代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