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妹妹意犹未尽地舔着小勺子,把红色的塑料边缘舔得发白,我笑嘻嘻地放出了心底的小恶魔:“心儿,好吃吧,还想不想吃。”
“啾。”妹妹眼巴巴地看着我:“想吃。”
“想吃很容易。”我见妹妹上钩,坏笑着继续引诱她:“我们学校门口可以买,五分钱一包。”
大而且亮的的火苗一下子暗淡下去:“我没有钱。”
我故作惊讶:“胡说,你不是有三块多钱吗?可以买几十包,买一大堆,还有鱼皮花生,还有泡泡糖……”
妹妹仰着小脸,奇怪地看着我:“那个钱,要留着和哥哥一起上学的。不能买零食。”
我完全不觉得她上不上学有什么重要的,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那你少买一点,就可以了嘛。”
“不行。”妹妹流着口水,但仍然坚决地摇头:“上学的钱还不够呢。”
我有些生气:“反正你也存不够的。不如买零食吃算了。”
“会存够的。”妹妹丝毫不肯让步。
我有些沮丧,无可奈何地走向家中:“随便你。”
妹妹咬着那个小勺,跟着我回到了家中。
没有成功诱惑她买零食的我则心里很不舒服,而且越来越不舒服。
我其实也不是想妹妹买零食给我吃,而只是看那些钱不顺眼而已。
孩子们总是这样。
他们只看得见别人有什么而自己没有什么,却不会去想为什么。
那时的我满脑子都是妹妹有很多钱,而我没有,丝毫也没有想过她为了攒这些钱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
我满脑子都是嫉妒,整天想着,她要是没有那么多钱就好了。
但无论我怎么诱惑,妹妹却总是不为所动。
“我要留着那些钱,和哥哥一起上学。”每次这么说的时候,稚嫩的脸上总是带着和年龄绝对不符的坚决。
那个罐头瓶逐渐变成了我心中的一根刺,而且越来越大。
“哥哥,我今天去山上采了竹笋。”
“哥哥,我帮老顺伯伯放了鸭子。”
“哥哥,镇上今天拆房子,我去捡了废铁卖。”
“哥哥……”
伴随着每一次这样笑容满面的讲述,那双伤痕越来越多的小手总是会把一些亮晶晶的硬币或者皱巴巴的纸币投进罐头瓶里。
罐头瓶逐渐满了,沉甸甸的,小小的妹妹抱着的时候总是显得很大,很吃力,也让我心中那团火苗越来越烈。
又是一个夏天到了。
妹妹存了一年的钱,但仍然不够。
毕竟她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在我们那偏僻而荒凉的小村里,是没有多少事情能让她帮忙的。
整个夏天妹妹都在外面到处找自己能做的事情,稚嫩的脸蛋晒得乌黑。
而我却从来没有起过帮助她的念头,除了到处疯玩,满脑子都在想着别的事情。
“砰砰砰!看我宇宙射线。”
“变形!我飞了!你没打中!”
“啊,气死我了。”
“看我导弹发射!这是导弹,你躲不开!”
“啊——我死了……”
每次看到小伙伴们拿出他们的,最近开始流行的会变形的机器人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我都在一边羡慕地看着。
村里有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玩具的孩子不多,因为即使一个最小的,最简单的,也要十块钱。
即使是奶奶溺爱我,我也耍赖打泼了好几次,她仍然是不可能拿出十块钱给我买玩具的。
年幼的我开始体会到了贫富差距的无情,在做梦的时候都想着拥有一个自己的机器人。
“斌子,今天不给你玩。”
“你自己去买啊。每天都要我的给你玩。”
“就是,总是玩我的,自己买不起,穷鬼。”
童言无忌,却也足够伤人。
那天下午,当我死乞白赖地求着其他孩子给我玩一会儿的时候,终于遭到了他们的厌烦和无情的拒绝。
那些嘲讽和鄙视的脸让我浑身发抖,我屈辱地跑回家,脸涨得通红,几乎快要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