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后,大雪。
苏贵妃捏着勺子将药喂到南凌子霄嘴边,听他歪在榻上,口中喃喃念道:“倘若孤死了……”
“陛下多虑了,您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年了,医官说再过几日您就能与淮安王冬猎了。”苏贵妃将药“塞进”南凌子霄的嘴里,恨不得直接改用灌,也省了他絮絮叨叨,听得烦人。
南凌子霄揉了揉还有些疼痛的胸口道:“冬猎还有些困难吧……胸口一直疼着,如今的医官医术不太行,还是再叫军医给孤看看才是。”
苏贵妃白了他一眼:“军医随安城将军去兖州了,陛下还是忍忍吧。”
南凌子霄这才记起,连连叹息:“孤收到捷报固然欣喜,到底心疼她一个姑娘家,小小年纪便在那苦寒之地,孤苦伶仃……”
“孤苦伶仃?”苏贵妃收了药碗,又将他嘴角的药汁子擦拭干净,才缓缓道:“是呐,孤苦伶仃,臣妾听闻师大人前不久自请做了兖州牧,两人在军中言行举止亲密,旁若无人……”
“哎……年轻人……人之常情嘛……”南凌子霄又转了语气:“你说他们二人何时成婚?”
“萧老将军才走多久,守孝期三年。”苏贵妃提醒道:“且如今北泽、南禹才刚送来玉戚想要谈和,这个节骨眼儿上,想来他们都无心婚事。”
“这样等下去,也不知何时才能成婚……”南凌子霄叹道:“皇叔带着蓁胥去了金漠,萧茵带着亭昱去了兖州,师大人赋闲在家,就连珺宁也住在宫外,孤总觉每日冷冷清清,也不知为何,心情竟不似以往。”
经此一战后,不过一年时间,走的走,散的散,偌大的皇宫好似只有他一个人。
“陛下是觉得孤单?”苏贵妃冷冷瞥他一眼,扶起一旁宫侍的手道:“陛下多找几个妹妹来,想必就不会孤单了。”
南凌子霄知道她生气了,忙下榻去追,蓁莽听他“爱妃爱妃”地叫着,眉头一皱,纠正道:“陛下应称皇后了。”
苏贵妃成为皇后之事,在经孤衍氏一案后顺理成章,师为敬在做完这最后一件事之后才选择赋闲在家,操心操心自家孩子的婚事。
朝中换了一批新的人,自然有了新气象,南凌子霄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便将操心别人婚事的念头暂时按下。
南凌子霄叹了一声,扶着皇后的腰身道:“皇后如今也是有身孕的人,定要慢些走才是。”
师为敬赋闲在家后,与师雪妍两人愈不对付,或许是因少了个从中调和的“师亭昱”,关系更加剑拔弩张。
师为敬对自己女儿那叫一个摸不透,猜不准。
原本以为她会应了淮安王,但人家走时,她连送都没送,只远远看了一眼就回来了。之后便是赖在家里,整日画画,研究吃食。
他又觉不好了。
一个姑娘家,总是出门不好,总是不出门自然也不好。
他老泪纵横,看来还是要给自家闺女相亲才是,总不能一直等着淮安王,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万一回来以后变心了,那她闺女熬成了老姑娘,谁来娶?
奈何师雪妍与淮安王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这原本觊觎师雪妍美色的公子哥自然退避三舍。师为敬相看了许久,都没一个合眼的,直至他现了淮安王府还剩了一个岳衡来。
对于三番五次来串门的师太傅,作为因受伤守在王府养伤的岳衡来说,他颇为头疼。
他本就不擅长应付这种文人,且又是一位曾经位高权重的老臣,他自然不能怠慢。可越是相处,越觉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且说今日,师为敬特意拉来了师雪妍,借着“关心殿下近况”的说辞,又将岳将军叫了出来,然后便借口四处看看溜了。
留下与之面面相觑的师雪妍。
师雪妍颇为无奈,自己父亲自从退休后,便一门心思盯着她“择婿”。就算她要嫁人,也不会选择淮安王府的将军,选面前这位还不如当初随了蓁胥呢。
她不知自己父亲是不是脑子抽抽了,还是忘了自己与蓁胥和淮安王那一茬,居然还拉着她与淮安王府的人相亲!
着实有些……缺心眼儿……
嗯,缺心眼儿……
“不瞒将军,我父亲是想说亲,他看上岳将军做师家女婿。”师雪妍选择坦白,不要浪费别人的时间与感情。
岳衡有些惊讶,挠了挠头,看着对面的人脸色突然变红,故作镇定地饮下一杯茶,道:“那姑娘的意思……”
“我无意……想来岳将军也颇为苦恼,此次回去,我会与父亲说清,你我无意。”
咦?她怎么瞧着这位岳小将军有些失落?她记得自己与这位岳将军才见了两三次吧?
“原是如此,我还以为……”岳衡顿了顿,低下头再饮一杯茶,两人都沉默了。
待师为敬回来,师雪妍已经借口溜了,自己去了一趟廊桥夜市。想起过几日便是朔昭节了,一些商贩采买了许多货物,开始布置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