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受的一句石破天惊的“吾偏不做,算不算是改了天命?”
在永宁脑海中盘旋,余波阵阵,让她一时间竟忘了原本想要追问的,究竟是什么具体的事,让他对权力产生了如此决绝的疏离。
她的思绪被这句话引向了一个全新的、更加迷离的方向。
如果历史就是既定的天命,那么承载天命的关键人物——纣王——从根本上拒绝扮演这个角色,那天命是否就被撬动了一丝缝隙?这条既定的时间长河,是否真的可能因此而改道?
这个想法让她感到一阵战栗般的兴奋,随即又被更深的茫然所笼罩。
能改吗?
说实话,即便她窥见了部分“规则”的真相,知晓了上古文明的可能存在,甚至亲身接触过“天殒之心”这样的常造物,但对于如何具体地、有效地“改变天命”,她依然像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她的计划宏大而模糊——提升文明层级,汇聚意识之火,理解并利用规则。但这需要时间,需要无数人的努力,是一个近乎理想化的远景。
在当下,她所能想到的务实策略,便是与这个时代最强大、最有可能影响局势的人合作,在权力的博弈中占据主动,为自己,也为周原,争取生存和展的空间。公子受,无论从身份、能力,还是她所知的历史“剧本”来看,本应是绝佳的合作对象,甚至是她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可现在……这根支柱,似乎从一开始,就自己选择了倾斜,甚至可能主动崩塌。
这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与措手不及。
田野间的寂静持续着,只有寒风掠过枯草的细微声响。两人并排坐在田埂上,望着远方王宫上空那仿佛凝聚不散的阴云,各自沉浸在纷乱的思绪中。
过了许久,还是公子受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永宁身上,那深邃的眼中已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看穿世事的了然。
“尔冒着风险,从周原回来……”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应该不单只是为了替姬己送一枚玉珏,确认吾生死这么简单吧?”
永宁的心猛地一紧。
他问到了最关键,也最让她难以回答的问题。
她该如何说?说我是来听姬己辅助你争夺太子之位的?可你根本志不在此。
说我是来探寻“规则”奥秘,寻找姜子牙,联络莘氏,顺便应对吕越和公子启的?
这些背后的动机太过惊世骇俗,且牵扯到她最大的秘密。
更重要的是,公子受刚才那句关于“改天命”的反问,像一根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每一个举动,所说的每一句话,是否本身就在“天命”的算计之内?她自以为是的“改变”,会不会恰恰是推动历史走向既定终点的无形之手?
她的到来,她的言行,究竟是变量,还是……命运早已写好的一环?
这种对自身角色和行动意义的深层怀疑,让她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任何轻率的承诺或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而危险。
公子受看着她脸上罕见的迟疑与挣扎,并没有催促,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
他似乎能理解这种沉默背后所代表的复杂与艰难。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王宫的方向,语气变得有些悠远,带着一种仿佛交代后事般的平静。
“既然回来了……有空的话,去见见王父吧。”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这句补充却让永宁微微一愣。
“他听从尔之前所言……他如今……不在大邑商王宫。为了静养,已移驾沫邑。”
沫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