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丈夫”躬身,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些许供奉,不成敬意,还望菩萨保佑家宅平安。”
他示意车夫打开其中一个箱子,上面一层确实是上好的白米,但在米下,隐约可见码放整齐的扁平小包,以及几个塞得鼓鼓囊囊的粗布小袋——里面正是易于携带和变现的金叶子与小颗宝石。
慧明师太拈动着掌中乌木佛珠,声音无波无澜。
“佛门广开,普度衆生。施主善心,菩萨自当护佑。”
她示意身後的两名健壮女尼上前查验丶接收。
那两名女尼动作麻利,沉默无声。
搬动沉重的箱子时,僧袍下隐约可见紧实的肌肉线条,行走间步履沉稳,落地无声。
“师太这里,果然‘清净’。”
扮作车夫的修罗卫在擡箱子时,状似无意地低语了一句,目光飞快地扫过殿角阴影和通往内院的月洞门。
慧明师太拈珠的手指微微一顿。
唇角勾起一丝极淡丶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如同古井投下一粒微尘。
“阿弥陀佛。佛门净地,只纳善缘,不染尘埃。施主们放心便是。”
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像蒙着一层看不透的薄纱,那“善缘”二字,更是耐人寻味。
接收完毕,慧明师太亲手开具了一份盖着静斋朱印的“功德寄存文书”。
字迹清雅,手续齐全。
两名女尼擡起箱子,走向後院一处独立的小院。
院门开啓时,隐约可见内里把守更为森严,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第一批“供奉”,就在这暮鼓梵音与看似平和实则暗藏机锋的氛围中,安然“落袋”。
当静斋的侧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在通往不同方向的官道岔路口,另两批肩负着更沉重使命的“行商”和“镖队”,也悄然融入了渐深的夜色。
一批由几名风尘仆仆的“行脚商人”押运。
几辆覆盖着厚厚油布的骡车,车轮深深陷入土路,吱呀作响。
油布下,是僞装成生铁锭的沉重银块和一些体积较大丶被厚棉絮层层包裹的古董器物。
他们选择了相对偏僻但并非无人的商道,打着去邻府贩运的幌子。
另一批则显得“正规”许多。
几辆插着“威远镖局”三角镖旗的马车,在镖师们铿锵的吆喝声中,踏上了官道。
带队的镖头是个满脸虬髯的豪爽汉子,接过杨思俭心腹递上的丰厚保金和一份写着“苏杭绸缎丶景德瓷器”的货物清单时,拍着胸脯保证:“兄弟放心!咱们威远镖局的旗子就是招牌!保管给您安安稳稳送到地头!”
马车里,在那些作为掩护的普通货物之下,隐藏着真正的核心财富——价值连城的大件珠宝丶玉器和那份数额惊人的“真”财物清单。
它们的目的地,是杨思俭精心挑选丶距离洪州更远也更隐蔽的备用据点。
夜色如幕,覆盖了道路与远山。
骡车的吱呀声,镖师的吆喝声,渐渐被无边的寂静吞没。
财富如同暗夜中的溪流,正沿着不同的路径,悄然无声地流向未知的深处。
而洪州城内的喧嚣与城南土地庙的血腥,仿佛已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此时营地的篝火在夜风中明灭不定,映照着沈厌冷峻的侧脸。
他面前摊开的地图上,“洪州城南土地庙”的位置被特意圈出。
凌风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沈厌身侧。
他先是将一份简略的草图交给沈厌——
那是沈泓凭借其特殊能力,从孙七身上“闻”出的丶关于断魂崖秘密通道的路径。
几乎同时,另一名修罗卫快步上前。
低声禀报了刚刚从洪州城快马传回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