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看着儿子依旧倔强抿着的嘴,使出杀手锏,压低声音,“而且,爹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作为一家之主,你要替爹看着那本新工坊的账本!那可是咱们家的命根子!你娘带着它,爹怕她路上颠簸弄皱了,你心细,帮爹保管好,行不行?”
他指了指旁边大丫沈穗禾紧紧抱着的蓝布封皮账本。
小蛮牛一听“重要任务”丶“命根子”丶“心细”,眼睛里的水汽瞬间收回去大半。
小胸脯下意识地挺了挺。
照顾爹很重要,但替爹保管“命根子”的账本,这责任更大!
他看看爹信任的眼神,又看看娘,再看看床上病恹恹的念安弟弟,内心的天平终于倾斜了。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
带着哭腔却努力装出小男子汉的样子:“嗯!爹你放心!账本交给我!我…我一定保管好!你…你也要答应我,按时吃饭,不许熬夜!不然…不然我回来就不给你做红烧肉了!”
说着,他飞快地从边上的篮子里掏出两个还温热的丶油纸包好的肉包子,一股脑塞进沈厌怀里,“这个…这个刚蒸好的,你留着,饿了垫垫!”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怕自己反悔似的,猛地转过身,用袖子狠狠抹了把眼睛,跑向凌战那边,只是那小背影,怎麽看都透着浓浓的委屈和不舍。
沈厌握着怀里温热的包子,看着那倔强的小小背影,心头百感交集。
他站起身,对凌战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凌战看着这父子情深的一幕,心中亦是动容,擡手轻拍了一下小石头的肩膀。
她不再耽搁,雷厉风行,立刻开始点选随行人员。
除了玄尘子丶沈泓丶小石头丶大丫丶小蛮牛和那十个最虚弱的孩子,还有已经跟了玄尘子两个小家夥,现在都是小道童打扮,还有了新名字——清风和明月。
玄尘子离开,他们也要一同随行,既是照料,也是历练。
同时,考虑到临州府城对药皂需求的异常激增,这绝非寻常!
凌战敏锐地嗅到了疫病可能爆发的前兆。
她立刻下令:“凌风,你带一队修罗卫精锐,随我上山!除了护送,还要从山上的药库紧急调运一批防治时疫的药材下来!金银花丶板蓝根丶黄连丶苍术…有多少装多少!速度要快!”
修罗卫首领凌风立刻抱拳领命:“是!夫人!”
山谷中,两辆特制的丶铺垫了厚厚软褥丶密封性极好以挡风避寒的宽大马车已准备就绪。
凌战亲自将孩子们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抱上车厢,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沈泓安静地坐在孩子们中间,周身散发着柔和纯净的气息,无声地安抚着他们的不安。
大丫仔细检查着备好的各种药囊和应急物品。
小石头则像只灵猴般爬到车顶,警惕地眺望着四周的山林。
小蛮牛紧紧抱着那个蓝布账本,坐在大丫沈穗禾旁边。
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副重任在肩的严肃模样。
只是眼睛还时不时瞟向山崖边那道墨色的身影。
玄尘子手持拂尘,立于第一辆马车旁,仙风道骨,目光沉静地望向青州方向。
仿佛在感应那遥远的天地灵气。
清风明月两个小道童则手脚麻利地检查着马匹的鞍鞯和车辕。
沈厌独自站在山崖边。
墨色的衣袍在骤然转急的山风中猎猎作响,发间那根鲜艳的翎羽剧烈地颤动着。
如同他此刻难以平静的心绪。
他看着车队缓缓啓动,车轮碾过碎石,发出辘辘声响,渐渐驶入通往山外的林间小道。
车厢的窗帘被一只苍白的小手掀开一角,露出周念安虚弱却带着期盼的小脸,还有小蛮牛努力探出头来,用力朝他挥手告别的身影。
“一定要…平安归来。”
沈厌低声自语,声音被呼啸的山风瞬间卷走,消散在幽深的山谷里。
他攥紧了手中那两个尚有馀温的肉包子,目光沉沉。
他,必须在这临州的棋局中。
继续运筹帷幄,稳住这来之不易的基业和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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