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药盆放在一旁。
“刚采的雪魄草,捣碎外敷,对筋骨恢复极好,这个要坚持用。”
“有劳泓少爷了。”
王贲看着这气质出尘的少年,心头也添了几分暖意。
数日後,千里之外,大周帝都。
紫宸殿偏殿,炉火烧得极旺,噼啪作响,却驱不散殿内弥漫的丶深入骨髓的阴冷。
少年天子卫宸极端坐在御案之後,面沉似水。
案上摊开的几份密报和几样物证。
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刺骨的寒意。
他的指尖。
正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边缘焦黑的玉佩残片。
温润的质地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上面繁复精绝的螭龙纹饰,即使被烈火舔舐过,依旧透着昔日的尊贵。
这纹样……卫宸极闭了闭眼。
宗人府密档中,先太子卫承稷那块贴身螭龙佩的图样,瞬间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分毫不差!
“藏得好深啊……”
一声压抑的冷笑从卫宸极喉间溢出。
带着被愚弄的暴怒和一种近乎窒息的憋屈。
他指节重重敲击着冰冷的桌面,腰间的九龙佩随之轻轻晃动。
不是怕那位置被夺,他是先帝幼子,名位早定。
而是那股被视作无知稚子丶被架在火上烤的羞愤。
几乎要冲垮他年轻的理智。
“卫烬!”
连替死鬼都备得如此周全!
霍英!姜文焕!
你们这些老狐狸……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寒光四射。
仿佛能穿透殿宇,看到那些老臣意味深长的脸。
“究竟知道多少?!是把朕,当成你们股掌间的玩物了吗?!”
“砰——!”
案头那方沉重的白玉镇纸被他狠狠扫落在地。
瞬间四分五裂,晶莹的碎片溅了一地。
侍立在一旁的大太监高无庸和跪伏在地的霍明光,身体猛地一颤。
头埋得更低,连呼吸都屏住了。
“霍明光!”
卫宸极的声音淬了冰,带着毒,目光如两把锋利的匕首,直刺向地上颤抖的身影。
“擡起头来!看着朕!告诉朕,你父霍英……对此事,究竟……知!情!多!少?!”
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被权臣蒙蔽丶被轻视的屈辱和狂怒。
霍明光只觉得後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冰凉一片。
他艰难地擡起头。
对上天子那双毫无温度丶只有被权柄刺痛後急于撕咬一切的凶戾眼眸,舌头都打了结。
“陛…陛下!家父……家父他……戍边心切,或…或只是觉得沈厌此人…其才可用,于国有功…对其…对其身世…微臣…微臣实在不知家父是否…是否深察啊!但…但家父绝无包庇叛逆之心!此间铁证…绝非家父所呈!”
他语无伦次,只想将霍家从这滔天漩涡中摘出来。
“可用?有功?”
卫宸极怒极反笑,那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瘆人。
他眼前仿佛浮现出霍英等人联名上奏时“泣血以闻”的奏折。
那“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的溢美之词此刻听来无比刺耳。
“好一个‘功在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