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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赐皇庄（第2页）

那片山林和御赐的皇庄意味着什麽，他嬉笑怒骂的表象下那步步为营的算计，她都了然。

“嗷呜——！！！”

霜刃再也按捺不住胸中奔涌的野性洪流，仰首对着被院墙切割的天空，发出一声短促丶高亢丶充满了对无垠山林无尽向往的嗥叫！声浪滚滚，震得树叶簌簌。

宣旨太监被这近在咫尺的凶兽嗥叫惊得一个趔趄，脸色发白。待看清沈厌那副真心实意为自家狼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模样，再听听後院传来的狂躁动静，心里那点嘀咕变成了确信：这位爷，心思简单，爱玩爱闹是真真儿的。陛下那份多馀的担心，纯属想多了。

消息如长了翅膀的风，瞬间席卷京城权贵圈。

霍府书房。

檀香袅袅。

帝国的肱骨重臣，霍家大司马大将军正悠然品着香茗。

心腹幕僚悄无声息地近前，低语：“大人，皇庄落定西山了。”

霍大司马的目光投向窗外枝头新绽的嫩芽，嘴角弯起一丝极淡却了然的弧度：“陛下少年意气，被姜家一激，反倒正中沈厌下怀。西山连成一片，自成一格天地。告诉英儿，姜家必不甘休，让他们的人在西山外围盯紧些，眼睛都放亮。沈家这小子，‘西山’二字，玩得是羚羊挂角，妙不可言。”

语气里，带着一丝棋逢对手的赞许。

姜府内堂。

气氛却如冰窖。

“啪嚓——！”一只价值不菲的官窑冰裂纹茶盏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西山！又是西山！”姜尚书脸色铁青如厉鬼，胸口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跳，“黄口小儿！霍家老贼！欺人太甚！这哪是赐庄？！分明是给那小杂种圈地筑巢，立营建寨！”吼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幕僚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半晌才小声道：“大人息雷霆之怒。皇庄乃御赐，名分已定，眼下动他确实扎手。不过……西山虽偏，却也非铁桶一块。他总要出城入庄，那山林深处，路险林密，蛇虫横行，猛兽出没，‘意外’……总是防不胜防……”

姜尚书眼中寒光暴射，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让‘山鬼’的人，给我死死盯住西山！皇帝赐的庄子？正好给他当现成的坟场！沈厌丶那个女人丶还有那头碍眼的畜生……一个不留！要快！要干净！要像‘意外’！”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凛冽刺骨的杀意。

深宫，御书房。

午膳後，年轻皇帝烦躁地将一份奏折狠狠摔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真就那麽高兴？还……还对着那狼炫耀？”他问跪在御案旁阴影里的影卫首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和……微妙的酸意？

“回陛下，安平伯接旨时欣喜若狂，情真意切，确似发自肺腑。对那雪狼言及庄子时，雀跃之态犹如稚童得宝，不似作僞。现下……应是在‘云裳记’雅间，与人品评新到的‘流霞锦’。”

影卫的声音平板无波，只陈述所见。

皇帝闻言，紧绷如弦的肩膀似乎微不可察地松懈了一线，整个人向後靠进宽大得能淹没他的龙椅里，挥了挥手，声音带着疲惫：“知道了。看来是真喜欢山林野趣。也好。让隐鳞的人，盯紧西山庄子，一草一木都别放过。至于京里他的那些铺子……随他玩闹去吧。”

沈厌那副沉迷享乐丶人畜无害的纨绔模样，像一剂效力短暂的安抚药，让他紧绷的神经获得一丝喘息。然而，心头那份被权臣玩弄于股掌丶连施恩都不得自由的沉重憋闷，依旧如铅块般沉甸甸地压着，透不过气。

沈宅前厅（安平伯府）。

御赐的契书随意摊开在矮几上，旁边是沈厌刚啃了一半丶汁水淋漓的水晶梨。他依旧斜倚着，那条“伤腿”搭在软凳上，脸上那玩世不恭的浮夸笑容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玩味。修长的手指在契书上“毗邻山林”那几个字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发出笃丶笃丶笃的轻响。

“周先生，”他声音懒洋洋的，尾音却带着鈎子，“这庄子，送得可真是……恰到好处啊。”

周文清拈着颌下短须，眼中精光内敛，微笑道：“东家洪福齐天。陛下少年心性，纯真赤诚，受激之下，倒是送了我等一份天大的厚礼。这‘御赐皇庄’的金字招牌往西山一立，夫人试种新棉，霜刃巡山守林，府中护卫操演练兵，乃至庄户往来生计，便都成了‘奉旨而行’的体面事。姜家再想在西山弄些魑魅魍魉的手段，也得先掂量掂量，动这御赐之地，算不算公然藐视天恩？此乃无形之屏障，更胜千军万马，铜墙铁壁。”

凌战并未在前厅。

後院隐约传来她敲打木头的笃笃声，不疾不徐，似乎在修理又一件霜刃的“杰作”。间或夹杂着霜刃在院中焦躁踱步丶巨大爪子摩擦地面的沙沙声，还有它喉咙里压抑不住的丶渴望山林的丶低沉而急切的呜咽。

沈厌听着周文清条分缕析的谋划，耳中捕捉着後院传来的丶充满生活气息与野性躁动的交响，嘴角重新勾起那抹熟悉的丶带着三分痞气七分深意的弧度。

他拿起那半只梨，“咔嚓”一声，狠狠咬下大大一口，清甜的汁水顺着嘴角蜿蜒流下。

“奉旨撒野？”

他含糊地笑着，桃花眼弯成了狡黠的月牙，“这乐子，本伯爷喜欢！阿战！”他忽地提高声音朝後院喊，“明儿个天好，咱就去瞧瞧陛下赏咱家这御赐的‘跑马场’！给霜刃圈块最大最野的地儿！省得它天天惦记着把咱家後院刨成萝卜坑！”

後院，霜刃焦躁的踱步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声更加高亢丶穿透力更强丶充满了野性期待与狂喜的嗥叫撕裂了空气：

“嗷呜——呜——！！”

仿佛在向整个京城宣告。

那片被“御赐”之名暂时守护的山野，即将成为它的——专属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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