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那枚焦黑的传感器残骸,像一块丑陋的伤疤,无声地宣告着“归零”的谎言。o寝室的空气沉甸甸的,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黎昼探测器报废带来的冲击,远比那场“闪光危机”更令人心悸。未知的敌人不仅存在,而且拥有智能,懂得隐藏,更具备精准打击的能力——它就在那里,在旧实验楼那片死寂的阴影里,冷冷地注视着她们。
黎昼坐在工作台前,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她小心翼翼地用精密镊子拨弄着那枚彻底报废的核心传感器,焦黑的外壳下,内部精密的电路板和微型芯片已经熔毁成一团扭曲的废料,散着一股顽固的焦糊和臭氧混合的味道。她的眉头紧锁,眼镜片反射着台灯冰冷的光,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滚动着最后时刻捕捉到的混乱数据流和刺眼的红色警告框。她在试图从那堆乱码和噪声中,剥离出那致命干扰脉冲的蛛丝马迹。“……定向性极强……能量峰值形态异常……带有明显的湮灭特征……不是常规电磁干扰……”她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科学家的求知欲被一种冰冷的威胁感压制,她第一次感到自己引以为傲的仪器和技术,在真正的未知面前是如此脆弱。
云瑶坐在自己床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半人高的毛绒兔子,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兔子长长的耳朵。她时不时紧张地瞥一眼窗台那焦黑的残骸,又看看黎昼严肃的侧脸和林燃沉默的背影。她把自己那个据说能辟邪的水晶小挂坠从脖子上摘下来,放在枕头底下压着,想了想觉得不够,又拉开抽屉,翻出几包据说是她奶奶求来的、用红纸包着的“驱邪安神粉”,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撒在窗台内侧和门缝边。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香灰和不知名草药的奇特气味。她抱着兔子缩回床上,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安,小声嘀咕着:“没事的……没事的……粉撒了……兔子保护我……”像是在安慰兔子,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江照盘膝坐在床上,眼帘低垂,如同老僧入定。但她的内心远非表面这般平静。所有的感官都被她提升到了极致,如同一张无形却无比精密的巨大雷达网,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整个寝室,并最大程度地向着旧实验楼的方向延伸、探知。风掠过旧楼破损窗棂的呜咽,草丛深处昆虫微弱的鸣叫,甚至更远处校园道路上偶尔驶过的车辆引擎声,无数细微的信息流汇聚成一张动态的环境图谱,在她脑海中清晰展开。她的“心念”如同最警惕的哨兵,严密监控着那片方向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扰动。然而,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令人心头毛的、如同深海般的死寂。那片区域,仿佛真的变成了一片能量的真空,生命的禁区。这种绝对的“静”,比之前的任何异常都更让江照感到窒息和不安。她深知,这平静的海面之下,必然潜伏着择人而噬的凶兽。
林燃背对着所有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她面前摊着一块干净的软布,手中握着那根从不离身的古朴木簪。她的动作比平时更加缓慢,更加专注。沾着特制养护油的软布,一遍又一遍,细致而轻柔地拂过木簪的每一寸纹理。她的指腹感受着木质的温润与内蕴的冰冷杀伐之气,眼神专注得如同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每一次擦拭,都像是在温养着剑锋,沉淀着杀意,调整着自身与这柄“剑”最完美的契合状态。寝室的灯光在她身上投下沉默的剪影,那挺直的脊背和专注的侧脸,透着一股风雨欲来前的沉凝与决绝。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缓慢流逝,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浓得化不开。
午夜刚过,寝室里只剩下黎昼偶尔敲击键盘的轻响和云瑶因不安而出的细微翻身声。
就在这时,林燃擦拭木簪的动作,毫无征兆地停下了。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眸子,透过窗户玻璃,投向旧实验楼那片被深沉黑暗彻底吞没的轮廓。眼神冰冷、专注,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她无声地起身。没有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她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打开柜门,取出的不是平时那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运动服,而是一套材质奇特、几乎完全不反光的纯黑色贴身劲装。衣料轻薄却带着韧劲,关节处有不易察觉的加固设计。她动作迅捷而无声地换上这身装备,紧身的衣物勾勒出她流畅而充满爆力的身体线条,整个人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黑色利刃。
换好衣服,她走到桌前,拿起那根刚刚擦拭完毕的木簪。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随意地插在间,而是将一头乌黑的长利落地挽起,用一根特制的黑色绳紧紧束成一个干净利落的髻。然后,她将那根古朴的木簪,以一种极其稳固、如同固定剑柄般的特殊手法,稳稳地插入髻之中。此刻的木簪,不再是简单的饰,它本身就是一件武器,是锋芒内敛的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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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一切,林燃没有走向寝室门,而是径直来到了窗边。她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带着露水的湿气和草木的气息。
她没有丝毫犹豫,一手撑住窗框,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影子,轻盈地翻了出去。脚尖在窗台外沿一点,整个人便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落在一楼延伸出的雨棚上,紧接着又是几个起落,动作迅捷、专业、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彻底消失在楼下浓重的黑暗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出一丝多余的声响,快得如同幻觉。
江照在她起身换装的瞬间,就已经“睁”开了感知的“眼睛”。她“看”着林燃换上那身夜行劲装,看着她将木簪如同武器般固定,看着她翻窗而出,每一个动作都清晰无比地映照在她高度集中的意识里。她没有试图阻止,也无法阻止。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林燃此去,是必然,是责任,也是无法逃避的宿命。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身的感知力催到前所未有的极限!浩瀚如海的精神念力,如同最坚韧也最细微的无形丝线,小心翼翼地、远远地向着林燃消失的方向、向着旧实验楼的区域延伸过去。
她“捕捉”到了林燃的气息——冰冷、锐利、如同一柄在夜色中高移动的出鞘利剑,带着斩断一切阻碍的决绝。那气息在黑暗的校园里快穿梭,目标明确地刺向那片死寂的深渊。
江照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她的念力丝线在距离旧实验楼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时,就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阻力。那并非物理的屏障,更像是一种对精神感知的强烈干扰和吞噬感,如同靠近一个巨大的、散着恶意的黑洞边缘。她不敢过于深入,只能远远地、尽可能稳定地“缀”在林燃气息的外围,如同一只黑暗中警惕的萤火虫,试图为那柄孤身深入险境的利剑,提供一丝微弱的预警。
寝室里,时间仿佛凝固了。
黎昼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镜片后的眼睛紧张地望向窗外那片深沉的黑暗。
云瑶也停止了翻身,抱着兔子,身体僵硬地缩在被子里,大眼睛在黑暗中不安地睁着。
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出“嗒、嗒、嗒”的轻响,每一下都敲在人心上,缓慢得令人窒息。
等待,漫长而煎熬。
江照的感知中,林燃的气息已经彻底没入了旧实验楼那片死寂的黑暗里。如同泥牛入海,再无一丝波澜反馈回来。那片区域,在她的感知里,依旧是一片吞噬一切的虚无深渊。这种绝对的沉寂,比任何激烈的战斗波动都更让人心慌意乱。未知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后半夜,窗边终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嗒”声。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窗外翻了进来,轻盈地落在地板上。是林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