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九,太后七旬寿辰。
晨曦初露,沈府已灯火通明。云裳端坐镜前,由着侍女为她梳妆。今日不同往常,太后特旨要在慈宁宫设宴,邀京城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同贺。而她这位新晋的淑仪郡主,更是要在宴前单独觐见。
“小姐,戴这支凤钗可好?”知书捧来一支金丝攒珠凤钗,那是前日内务府按郡主品级送来的头面。
云裳轻轻摇头:“太过招摇了。取那支白玉簪来,再配那对太后赏的玉镯便是。”
镜中的少女云鬓花颜,眉目如画。一身藕荷色宫装,裙裾绣着淡雅兰草,外罩月白缂丝比甲,既合礼制又不失少女清雅。自秋狩封郡主以来,这是她次在如此隆重场合露面,不知多少双眼睛正等着挑她的错处。
“云裳,准备好了吗?”沈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透着几分紧张。
云裳起身开门,见父亲一身朝服,神色凝重。
“父亲不必忧心,女儿自有分寸。”云裳微笑安抚。
沈巍叹了口气:“今日贾世清也会到场。为父听闻,他这几日四处活动,似有复起之势。你如今风头正盛,更要小心谨慎。”
云裳心头微沉,面上却不露分毫:“女儿明白。”
辰时三刻,宫门外已是车水马龙。云裳扶着知书的手下车,立时引来不少目光。有艳羡,有好奇,也有几道不善的视线。她佯作不觉,从容地随着引路太监向慈宁宫走去。
行至御花园,忽听身后有人唤她:“淑仪郡主留步。”
转身见是一位年约四十的贵妇,身着二品命妇朝服,面容与贾世清有几分相似。云裳心下了然——这便是贾世清的胞姐,贤妃贾氏。
“参见贤妃娘娘。”云裳依礼下拜。
贾贤妃虚扶一把,笑容温婉:“郡主不必多礼。早就听闻郡主才德出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娘娘过奖了。”云裳垂眸,心中警铃大作。
“说起来,家弟世清前些时日蒙冤下狱,多亏郡主明察秋毫,还他清白。”贾贤妃语气轻柔,字字却如针扎,“他今日特来向太后祝寿,还想当面谢过郡主呢。”
云裳心中冷笑。贾世清哪是蒙冤,分明是罪证确凿,如今不知走了什么门路,竟能出席太后寿宴。面上却只得应道:“臣女不敢当。”
贾贤妃还要再说,忽听内侍高唱:“太后懿旨,宣淑仪郡主觐见——”
云裳如蒙大赦,施礼告退。转身刹那,瞥见贾贤妃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
慈宁宫内,沉香袅袅。
太后端坐榻上,比之围场那日更显威仪。永宁郡主侍立一旁,冲云裳悄悄眨眼。
“臣女沈云裳,恭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云裳行大礼参拜。
太后含笑点头:“起来吧。到哀家跟前说话。”
云裳起身,这才现殿内还坐着几位皇室宗亲。坐在太后下的荣亲王捋须打量她,目光锐利;其王妃则低头品茶,看似不经意,实则竖耳倾听。
“哀家听说你通诗书,懂音律?”太后问道。
“略知皮毛,不敢在太后面前卖弄。”
永宁笑道:“皇祖母,云裳姐姐太谦虚了!她那日在我面前弹的一曲《秋水》,连宫中乐师都称赞呢!”
太后似是很感兴趣:“哦?正好,哀家寿辰得了张古琴,你来看看。”
内侍抬上一张七弦琴,琴身斑驳,琴弦却光亮如新。云裳细细端详,见琴腹刻着两个小字“清徽”,不由一惊。
“这可是前朝琴师清徽先生的遗物?”云裳问道。
太后眼中闪过赞许:“你认得?”
“臣女在古籍中见过记载。清徽先生制琴必选良材,听音辨木,每张琴都有独特音色。这张琴木纹如流水,应是先生晚年用雷击梧桐木所制,音色清越中带着沧桑。”
一番话说得殿内众人皆露惊色。荣亲王忍不住问道:“郡主如何得知这些?”
云裳恭敬回答:“臣女外祖父曾任翰林院编修,收藏了不少琴谱古籍。臣女幼时常去外祖家,有幸得阅。”
太后满意点头:“既然如此,你便弹一曲让哀家听听。”
云裳凝神静气,指尖轻抚琴弦。她知太后历经三朝,什么名家演奏没听过,寻常曲子难入法眼。略一思忖,她决定弹奏古曲《鹿鸣》。
琴音起处,如空谷鹿鸣,清越悠远。云裳全神贯注,将秋狩时所见山林景致融入曲中——晨雾弥漫,鹿群隐现,秋叶飘零,天地苍茫。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殿内静默片刻,太后缓缓道:“好一曲《鹿鸣》。哀家年轻时在先帝寿宴上听清徽先生弹过此曲,今日闻之,恍如隔世。”
这时,内侍来报宴席已备好。太后起身,竟向云裳伸出手:“丫头,扶哀家过去。”
云裳受宠若惊,忙上前搀扶。永宁笑嘻嘻地扶住另一边,三人并肩向正殿走去。这殊荣让在场众人无不侧目。
寿宴设在慈宁宫正殿,百官按品级列坐。云裳的位置被安排在永宁郡主下,对面恰是贾世清。数月不见,他清瘦了些,眼神却更加阴鸷。见云裳看来,他举杯示意,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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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过三巡,歌舞渐歇。皇上举杯祝寿后,忽道:“今日母后寿辰,朕心甚悦。听闻在座不少闺秀才艺双全,何不献艺为太后祝寿?”
此言一出,在座闺秀无不跃跃欲试。先上场的是兵部尚书之女王嫣然,一曲《霓裳羽衣舞》跳得翩若惊鸿;接着是太傅孙女李静姝,双手执笔,左右开弓,同时写下百个不同字体的“寿”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