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菱花格窗渗入,在她裙裾边镀了层冷冽的清辉——正是那日当街拦我的女子。
那女子见我醒来,一双凤目凌厉地扫过我,从鼻间逸出一声冷笑:“本宫真未料到,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倒是有几分手段!”
我伏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她,眼中是真实的茫然:“这位……大姐,您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
她似乎被这声“大姐”气得不轻,伸出的手指微微颤,指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嬷嬷连忙上前为她抚背顺气,低声道:“娘娘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待气息稍平,她抖着手指向我,语声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若不是你,本宫怎会被罚抄一百遍佛经?若不是你,我父亲在朝堂上又怎会备受冷落?如今这几十万两银子的工程,我家连边都沾不上!”
我稍稍理出些头绪,不解地反问:“这些朝堂上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烛火摇曳,映照着她因愤怒而微微泛红的面颊。
她头上的珠翠在烛光中轻颤,那双美目中迸射出冰冷的光,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她猛地将茶盏掷在地上,瓷片四溅,“你还敢说和你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你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何至于此?”
我侧身避开飞溅的茶汤,慢条斯理地站起身。青砖的寒意透过薄衫渗入肌骨,实在叫人难耐。
随手拂去袖口沾染的水渍,我抬眸迎上她怨毒的目光:“贵人这般断定我能左右圣意,倒让我受宠若惊。”
指尖轻轻掠过鬓边乱,“只是不知……您可曾亲眼见过我在御前献言?还是说——”
话音微顿,瞥向窗外微明的天光,“有人将朝堂失意的怨气,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她染着嫣红蔻丹的指尖几乎要戳到我鼻尖,珠钗在剧烈的动作下叮当作响:“不相干?昨晚我亲自捧着莲子羹去御书房,正撞见陛下醉倒在案前——”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讥讽,“他攥着我的衣袖喊的却是禾禾别走!你说,这声禾禾唤的是谁!”
我呼吸微滞,袖中的手指无意识收拢。强压下心头波澜,抬眼直视她:“即便如你所说,将我绑来又待如何?”
“如何?”她突然掩唇娇笑,鬓边步摇碎光乱颤,“扬州瘦马最是闻名,像你这般姿色的,定能卖个好价钱。”
忽又凑近我耳畔,压低的嗓音带着恶毒的亲昵,“放心,本宫会替你挑个最温柔体贴的恩客。”
我险些气笑,早知有免费车马送我去江南,方才何必醒来。
面上却故作惶惑:“我兄长若现我不见了……”
“区区一介草民!”她不屑地挥舞着手臂:”就算掘地三尺,难道还能查到我头上不成?”
恰在此时,窗外传来甲胄铿锵之声。那女人脸色骤变,老嬷嬷连滚带爬扑到窗边:“是、是禁军!把府邸围住了!”
珠帘哗啦作响,晨光里现出云泽和贺楚阴沉的面容。
他玄色龙纹常服上还沾着露水,目光如利刃般掠过满地狼藉,最终定格在那女人惨白的脸上:
“朕倒想看看,是谁给你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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