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跟随着姜匆算的动作跪在蒲团上,一点点看着琉璃罩中的烛火燃烧、变短、熄灭——
天亮了。
出门的时候恰好撞到俞霄,他似乎也为今天侍奉的事而忧心,整个人阴郁无比。
不过三人心事重重,也没法安慰他,就这样沉默地走了半响,昨夜堵在喉咙口的话太多,都不知道先说哪一句好,直到走到走廊拐角,姜匆算才率先道:“昨夜,我的那间屋子出了事。”
白叠绣点点头:“我也是。”
安妙莲看了他们一眼,总觉得有些突兀:“我没事。”
昨夜她确实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安妙莲又补了一句:“不过我看到窗前有黑影走过,就跟过去看了看。”
“那是我。”白叠绣想起昨日的事,皱起眉头:“……我看到屋内闯进来一个男人,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我就走出来,大许是那时候,路过安姑娘的窗前。”
“男人?!”其他两人异口同声,虽说这间宅院阔大,但是除了他们以外,甚至找不到一个活物,包括那个无形人,也只有声音存在。
“我……”
“咚!”撞钟的声音响起,似乎在发泄怨气般,无形人的声音紧跟着出现。
“大清早的何故在此喧哗!扰了清净,心也愈发野了!”
“白叠绣,你来侍奉的位置提前一位!”
“安妙莲、姜匆算,你们的话太多了,夜里活该有鬼来拔你们的舌头!”
三人对望一眼,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大清早也不能说话,休息的时候不能大声说话……怎么不把闭嘴也加进规则里?
以及……这个无形人变脸,哦不,变声是真的快啊,昨夜还和和气气的,今天就如同怨魔附体般。
更别提祂最后一句话……听起来冷意森然。
姜匆算学着安妙莲昨天的动作,做出“写字”的姿势,几人瞬间了然,纷纷散去。
不过还没有散一会儿,早餐的钟声响起,又在一张桌上见面了。
姜匆算和白叠绣都苦笑着摆手,表示自己的信还没有写好,安妙莲倒是写好了,她昨夜风平浪静,于是便只在信上和他们说了《牡丹亭》的故事。
本来她想着即便不写,他们大概也知道这个家知户晓的故事,可是在提笔不知道写什么的时候,安妙莲突然想到——
光明王朝时期,《牡丹亭》还没有被创作出来。
她后来提笔写字的手有些恍惚,即便宴境是幻术所建立出来的世界,这个幻术也不该能预知未来的事。
信写完了,安妙莲只写了梁琼姝对着画的样子像杜丽娘爱上画中人,隐去了她技能的部分。
早晨的时候再见梁琼姝,她满脸倦容,还添了几分愁色,更奇怪的是唐浦泽,他不知经历了什么,双颊都凹陷下去。
安妙莲有心提醒她,多给她写了封信,提醒她将屋内的画撤下去。
唐浦泽看几人互相传递书信不断,大概是赌气没自己的份,重重地放下筷子,提前走了。
……几人有苦说不出,毕竟他们是昨夜风波不断,才有了今日的信海如潮。
等回屋后,又是和绣品奋战的一天,安妙莲已经绣出了点门道出来,她从小学东西就格外快。
等到中午用餐的时候,还是没有见到俞霄。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面色都不好看,那个无形人虽然喜欢没事找事,但是没有拦过他们吃饭,俞霄两次都没来用餐,该不会……
明天去侍奉的是安妙莲。
众人投来安慰的目光,安妙莲也想苦笑,可惜她笑不出来,只能在心中为自己默哀。
这回收到了三封信,唐浦泽大概觉得她没诚意,这次只给姜匆算递了信。
梁琼姝写了份信前来感谢,并附上了一小块绣品,虽说完成度不高,但胜在惟妙惟肖,一朵绣花在她手中像是活过来般。
安妙莲看着自己的绣品感慨万分,果然临阵磨刀难以和人家十年苦工相比。
再看白叠绣的,她大概为了写这封信绞尽脑汁,但是很可惜……还是很难看懂。
安妙莲恍惚间想起自己曾经写过的英语作文,真是委屈批卷人了。
看了半天,方才看懂白叠绣的意思,她先是介绍了下自己,说自己来自一个名叫做白族的异族,指甲长是她们那边的传统,让安妙莲不要见怪。
接下来的话和白叠绣在走廊里说的差不多,就是她夜间突然遇到有人从窗户翻进来,觉得不对劲,就潜在暗处从窗户翻了出去。
安妙莲看着摸了把汗,心说这个明皇的后宫还真都是人才,上一次宴境的王妃是个脱了外袍就是铠甲的战士,这回来了个刺客。
唯一让安妙莲在意的点,就是白叠绣一直反复强调她这件事的真实性,仿佛怕安妙莲不相信一般,不知道这是异族说话的特性,还是她怕安妙莲不信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