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儿膝行几步,对着纱幔后的“妖怪”哐哐磕头,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字字哀求:“求姑姑救救蝎姥,求姑姑救救蝎姥!”
纱幔后沉默片刻。
被一只素白玉手掀开,一道清艳绝丽的身影踱步而出。
嗔儿的脸颊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不经意扫了一下,他懵懂抬头,才发现那纱幔后围作一团的并非是张牙舞爪的怪物,而是九条毛茸茸的狐尾。
狐毛洁白极了,也柔软极了,拖曳在这个女人的身后。她赤足而立,着一袭月白交领曲裾裙袍,发如泼墨,顺着肩头披下。
她转过脸来,目光冷淡,而在缠枝灯温暖的烛光下,雪白的脸庞光丽艳逸,神采皎皎。
嗔儿愣了一下。
原来姑姑不是怪物,姑姑只是比他多了几条尾巴。
“石婆婆。”姑姑对磕头的他视而不见,却嘱咐随侍的老妪,“将蝎姥送到客房,再去请医修来。”
“殿下……”
“太虚宫的牛鼻子老道最不讲理,她若果真死在这里,那群臭道士非得问我们要人不可。”苏檀打断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您快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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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修被石婆婆从被窝里拽了出来,衣衫不整地看完病,给出的结果却不容乐观。
蝎姥伤及肺腑,若好生静养还有痊愈之机,可若再强行运作灵力或胡乱折腾,则会加速死亡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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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慕焰嗔成年后的性格,他可以对自己的见死不救既往不咎,但如果因为自己的冷漠,导致蝎姥死在此处,绝对会被他记恨上。
想起梦中贯穿心脏的霜鳞龙雀,甚至还能回忆起枪锋上传来的血腥气,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她想起拒霜殿上见到的那小孽障。
……柔和皎白的脸蛋,怯生生的眼神,偏生眉间一点朱砂痣又鲜红得夺目。
若不是这颗朱砂痣,她还真不能将面前的孩童,和梦中杀死她数百次的冷戾少年所联系起来。
原著中,正是因为蝎姥的去世,慕焰嗔才会沦落到被原主收养。苏檀感受到了剧情强大的不可抗力。
如果蝎姥还活着,作为三危谷七蛊老之首的她,又怎么可能让慕焰嗔在苏檀手下受此等折磨。恐怕苏檀早就被不知不觉的蛊毒折磨得似鬼非人了。
她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月色。
“石婆婆。”
石婆婆听到苏檀轻轻的嗓音问道:“今夜的月色,是不是有些不同寻常?”
乌云移开,安静皎洁的月光洒落苍梧山,石婆婆细细望去,惊讶地发现月盘竟蒙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血月?”石婆婆心神不宁地呢喃,“这可是不祥之兆。”
苏檀揣着手,淡淡说道:“今年恰好又是一年困厄年。”
冷风从崖梢席卷而来,吹得她的裙裾和长发都在空中飘扬,似乎是觉得冷了,她的狐尾一团,把自己整个儿毛茸茸地给裹了起来。
“您是说,距离那件事发生,刚好三百年了……?”
正在这时,嘎吱一声,医修从客房推门而出。
石婆婆收声不语。
医修摇摇头:“伤及根本……目前来说,只要不再过分使用灵力,还是可以如常生活的,但灵根情况堪忧,必须寻个僻静地方好好休养,一旦再受重创,恐怕……”
苏檀眉梢一挑,冷冷清清:“她今日吐血在拒霜殿上,又是怎么回事?”
“情绪激动,急火攻心。殿下擅长乐理,若以琴音抚慰之,或许可使这位老者好受许多。”
苏檀没说肯,也没说不肯,只点点头:“下去吧。”
她正要抬脚进门,却听到里面有低低的幼童哭声传来,又响起老妪劝慰的声音,便刹住了脚。
又等了半柱香功夫,待屋内哭声渐歇,这才推开门走进去。
一进去,她就看见小孽障红肿的眼睛,擦了擦脸颊,鼻涕花全擦袖子上了,凑近两步,唤:“姑姑。”
苏檀看了眼他袖子上眼泪鼻涕混作一团的的不明物,立即抬手:“站住。”
小孽障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站定了,捏着衣角,紧张又怯畏地望着她。
爹爹说他的义妹美若神仙妃子,却没提到她这么不和善,看他的眼神冷冷的,仿佛不带半点温情。
嗔儿有些怕她。
小孩子其实是很敏感的,能敏锐找出人群中喜欢他的和不喜欢他的人。
“蝎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