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轮响在空旷的走廊上,诡异又有点凄凉。
其中一张直接被撞翻了,邵苇霖远远看了一眼,是一个老人,他不认识,漠然的收回目光。然而目光收到一半,他猛然滞住,不可质信的推开护士和撇下卫兵,像是不知疼痛的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往那边冲去。
“大将!”
护士在後面大喊。邵苇霖没听见,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只不慎露出来的耳垂。
很饱满,上面有个耳洞。微靠後侧还有一粒很小的红痣,像是用很细的红笔点上去的。
趴在冰冷刺骨的平床上,邵苇霖很艰难的忍着肺疼呼吸着丶散发着尸体味道和冰碴融化的空气,空气里面还夹着香消玉陨的绿玫瑰信息素。
他宁愿这一切只是信息素香水造成的误会。
但他又很熟悉那只耳垂,颤抖着伸手在耳垂上摸了摸。
太熟悉了,从形状到手感。
太陌生了,这个温度不应该是王禹的!
身姿巍峨的alpha,肩膀如山体滑坡般塌了下来。无法自控,抿着猛颤的唇,伸手,轻轻掀开白布。
白布之下,是一张安静的睡颜。没有血色丶灰败僵硬,很年轻。长长的睫毛上凝着的冰晶,化了,像小水珠挂在睫毛上。脸上的水雾淡淡的。
一如王禹每次出浴时的状态。
但那个时候,王禹脸色是红的,那个总是把洗澡水开得偏高的笨蛋,洗个澡都能都自己熏得像块香喷喷丶粉嫩嫩的草莓蛋糕。
邵苇霖伸手,想戳破这个噩梦,但还没摸上,他又感受到直呼在掌心上的冷气。
邵苇霖以为自己应该要尖叫丶发狂。但事实上,他只是愣愣地撑在床边,把手按在王禹冰凉的胸口上。
他还是没有逃出去!
为什麽啊!
他不是都放王禹自由了吗!
更可怕的是,王禹竟然和他待在同一所医院里,他不知道!
光是想到王禹在垂危的时候和自己呼吸着同一片空气,自己却全然不知,心口就疼得痉挛。
极致的绝望和悲伤撕裂着他,邵苇霖发出野兽般的声声低而沉的悲鸣。手执拗的按在王禹心脏的位置,背脊强弯起来,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床栏上。
邵寒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那个外甥果然还是知道了,正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身後的吴家人冷眼旁观。顾大公子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个口口声声说和IIS特工恩断义绝的大将,在IIS特工的尸体面前失态。
手臂上传来刺痛,沉溺在巨大的悲痛和自责中的alpha,慢慢的陷进一片黑暗。
……
等邵苇霖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很白,比那张盖在王禹尸身上的布还白。
有人在他床边按了按喷头,一股淡淡的绿玫瑰信息素味飘了过来。
“拿远点,不要让他闻到!”有人低声斥责。
身体的剧痛依旧,但心头那股能将人逼疯的死人味和苏格兰绿玫瑰信息素却积在他胸腔,散不出去,却不停发酵。
邵寒坐在他床边,眼底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决绝後的平静。
“小霖,你醒了。”
邵苇霖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没有说话,心里被人挖空了,只剩下个壳子在本能的搏动着。
阳台传来宝宝“Mm……Mm……”的音节。精准地敲打在邵苇霖心弦。
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邵苇霖捂着胸口,背过身去,慢慢的拼接起这段时间他们的表现。
“小霖,你不要情绪太激动,不利于恢复。”邵寒的声音古井无波,“王禹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能努力的,你都努力过了……”
邵苇霖低低地说了句什麽,满屋子的人都没听清,离得最近的邵寒也没听清,拍了拍他,问:“你有什麽话想说,就说出来吧,憋在心里,不好。你要快点振作起来,小洲已经没了一个爸爸,你不能再让他没了最後一个爸爸……”
邵苇霖声音很低,像是在喃喃自语,邵寒凑近去,终于在第三次呢喃时听清了。
他的外甥说:他明明那麽想活,我却害死了他。
原来他的外甥在自责,自责自己为什麽要在领离婚证的时候把王禹强留下来。
他又听到,他的外甥说。
邵寒没料到,自己又猜中了一次,起身让开,由周常在邵苇霖的肩颈处注射了一剂镇静剂。
其实,王禹很早就该死了。那样,不至于受後面的罪,也不至于他们努力那麽久,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