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就离开,将门关上。
诊室剩下两个人一只猫。司徒羽丸将猫包放桌上,她也坐下。
梁医生穿的是工作服,浅蓝色的洗手衣,胸前挂牌,公式照和名字。她戴着同色系的口罩,只露出鼻峰和眉眼,长发利落清爽地盘起来,特别专业,特别好看。
描述得很细致吧,好歹司徒羽丸就这麽盯着看了两分钟。
这两分钟,梁子枢在敲电脑,中途擡眼看过,和患者家属对视一眼,有些怪,收回视线,要在系统上调出病例。
“三一五……”她看着屏幕念三一五的名字,没有觉得怪异没有觉得好笑,就平淡地念出来,似乎有一股泉水穿过耳朵。
梁子枢看系统挂号档案,继续说话,官方问诊:“猫三联第一针,多大了?”
“嘶……呃——”司徒羽丸也不知道,毕竟不是亲妈。
梁子枢没擡头:“领的?”
司徒羽丸憋出个:“嗯……”
梁子枢:“捡的。”
司徒羽丸:“嗯。”
梁子枢:“到家多久了?”
司徒羽丸:“几个月了,三个月。”
“最近有洗澡吗?”
“回家的时候洗过一次,之後没有。”
“有驱虫吗?”
“驱了驱了,一个月前驱的,在家驱的,应该没事吧。”
梁子枢:“有过什麽应激反应吗?
司徒羽丸双手搭在膝盖上,回答:“回家之後没有。哦,上周来看过,他对雷医生蛮应激的,这算吗?”
梁子枢:“雷医生?”稍稍扬调,一点疑惑。
司徒羽丸:“哦,上周我也来过,约的是你的号,然後你去做手术了,後来雷医生接的,但三一五挺应激。我就没让他做。”让你做。
她接一句:“他雷雷医生。”
梁子枢擡眼望过来,又对视,秀眉似有似无一个起伏,是否算作一个轻笑,没有声音,口罩遮住,看不出来。
视线转,落到猫包,梁子枢靠近一点,动手拉开拉链,三一五还是在角落。
“三一五?”梁子枢轻声呼喊他的名字,比初进来时第一次念更轻柔,那音色语气,跟摇篮曲似的。
像幼师转行做兽医了,怎麽现在的医院医生都不和患者家属打打招呼,没礼貌。
梁子枢再一声:“三一五。”很细致地观察一遍三一五的反应,等一阵子,伸手探过去,轻轻地缓慢地,尝试在他头顶着陆。
三一五没有哈气,瞳孔缩小,他瞪着琥珀色的眼,盯着那只白净细腻越靠越近的手。
梁子枢指尖触碰到三一五,等一等,三一五闭上了眼,梁子枢打量了会儿,渐渐收拢五指,掌心覆过去。
被接纳了。
神医啊,司徒羽丸大气不敢喘。
三一五怕人,最初领回家要带他洗澡的时候去的是公司,不,前司附近的宠物医院,三一五怕得炸毛,医生说再靠近这猫很可能心跳过载撅过去,最後是司徒羽丸将他带回家到浴室里一撮一撮毛地洗,用风筒细致地吹干。
三个月,司徒羽丸一直以为三一五无法接受别人,似乎雷医生也证实了这个想法,她觉得他们是同样孤苦相依为命的两母子,直到有另一个人出现,同样轻松被接纳。
这是为什麽呢?
可她是亲妈,又不是真的亲妈,三一五能接受司徒羽丸,凭什麽不能接受梁医生?
好笑,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带娃来问诊的结果莫名其妙变得酸溜溜,她才有病。
梁子枢将三一五抱了出来,安置在桌面隔离垫上,没有立马打针,细致地检查了五官四肢,还称了体重,量了体温,然後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小册子,钢笔落字写了一阵。
三一五的病历本,写猫咪名称“三一五”体重“3。9kg”健康状况“良好”就诊记录“猫三联第一针”日期“6月6日”。
病历本反转推了过来,梁子枢敲了敲电脑,打印机出一张疫苗接种知情书,她抽出来放桌面上,先填写,再度反转推过来。
“这里,签一下字。”梁子枢把自己的钢笔收走,眼神示意一下桌面笔筒插着的黑色圆珠笔。
司徒羽丸乖乖提笔签字,再反转,双手平铺往前交还回去。
梁子枢随意扫一眼,没细看,将知情书放抽屉里,然後动手戴橡胶手套。她盯着自己的手,五指张开,手指细长骨感,手套紧贴她的肌肤,橡胶碰上皮肤有清脆声响。
司徒羽丸坐在对面,同样盯着她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目光有点移不动,脑袋有点转不了。
这时候梁子枢开口:“抱一下。”
司徒羽丸脱口而出:“啊?”
这麽突然?这合适吗?
梁子枢再度擡眼同她对视,这会儿眉眼更弯,司徒羽丸确定她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