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1日(一)
手机的短信铃声比闹钟先叫醒樊倩。
她揉着眼睛,去摸放在枕头下的手机。手一伸,樊倩感到全身酸痛的像是挨了打。
昨晚她和田醒春聊许节,聊到很晚才睡。
她们租的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之前田醒春都在垃圾堆里睡,樊倩一个人睡倒是也很舒服。现在田醒春回来了,她们头脚颠倒睡一张床就显得逼仄拥挤了。
樊倩揉着肩膀,昨晚她怕挤着田醒春,一直蜷着睡。今天浑身痛想来也是和这个有关。
‘小樊,我女儿今天下午回来,店里休息一天,你不用过来了。’
消息是汪蕊发来的。樊倩先看到‘不用过来’四个字。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儿,她又把消息看了一遍,才看见前头的‘女儿今天下午回来’。
断案要回来了。
那个被大家期待着回家的女儿要回来了。
蝉七嘴八舌的鸣叫着,不知道躲在树上还是草丛的哪一处。樊倩鲜少有观察这些昆虫的时间,她因此不了解它们。她的日子在从家里跑出来以前都在干活儿,跑出来以後还在干活儿。
樊倩回复了汪蕊,双手捂住耳朵。她之前光顾着干活儿,从来没有意识到蝉的叫声竟然这麽吵,吵得人不能头昏。
而她的脚边,田醒春丝毫没有被影响,安然睡着。
樊倩突然就有些不高兴了。
她的怒火从肺腑里钻出来,经过肠子烧进身体各个角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到脸颊,在铺了凉席的床上摔个粉碎。
“田醒春……田醒春……”樊倩小小声叫她。
睡梦中的田醒春皱了皱眉毛,看起来很不好惹。樊倩又闭上了嘴。
她把快要散架的身体挪到地上,忍着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蝉还在外面聒噪的拖着长调子,樊倩踩踩脚上的球鞋,脚步一声重一声轻,又怕吵醒田醒春,又怕吵不醒田醒春。
好在她纠结不过五分钟,田醒春醒来了。
带着睡意的沙哑声音从樊倩身後响起:“早。”
“早。”对上田醒春还朦胧的眼睛,樊倩的怒火散去许多。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刚才看见田醒春睡着就不高兴,可能是因为只有她被蝉吵醒了,而田醒春没有吧。
小心眼。
樊倩在心里骂自己。
田醒春对樊倩的心路历程全然不知,也全不关心。她穿了鞋,自顾自去天井院打水洗漱。洗漱完了,田醒春回到房间看樊倩又坐回床上,她看看手机,早过了平时樊倩要去上班的时间了,纳闷的问:“你不去上班吗?”
“那个断案今天回来了,老板说放假。”
田醒春“哦”一声没了下文。她用手梳了梳头,梳下来一大把稻草似的头发。她完全没在意,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盆来去天井院洗头。
洗完头,田醒春出了门。
现在是上午十点多,大街上的人和车来来往往,匆忙的路过田醒春。早餐小摊子的雨棚已经支起来,老板吆喝着叫卖,有人跑过来要了两个包子,老板掀起笼屉,热腾腾的白烟在空中弥漫,田醒春的视线被烟熏得一片混沌。
“你很饿吗?”这道声线陌生又熟悉,它沉稳冷静,甚至称得上一丝冷漠。问这句话的人腰杆儿挺得很直,像一座山。
田醒春呆呆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十七岁的许节,没有回答。
许节粗糙的手拍了拍上衣口袋,又拍了拍裤子口袋。
噗,噗。
手掌打到衣服上,口袋里只有五毛钱。
许节皱着眉头说:“这也不够啊,你也没有钱啊。”
“我没有……”田醒春的声音变成细细的了,要人几乎读唇语才能知道她在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