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味水果糖
陈桉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石颂的呼吸都停滞了——斑驳的门牌“302”赫然昭示,这里竟是蔡文心家的老房子。
“实在不好意思,还没来得及买拖鞋。”陈桉侧身让出道,暖黄灯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石颂踩进玄关,目光扫过一尘不染的客厅,茶几上整齐码着备课笔记,沙发缝隙连根头发丝都寻不见,哪里还有之前的痕迹。
浴室里,花洒喷出的水柱孱弱如泣。石颂蹲下身拧动接口,金属部件发出干涩的吱呀声:“里面堵死了,得拆开清理。”
在得知陈桉因为刚搬进来,家里连个扳手都没有,说自己去楼上借个工具。
门被推开的刹那,何婆婆布满老年斑的手猛地攥住石颂手腕:“年年怎麽来了?快进来喝碗银耳汤!”
在听到石颂的声音後,原本在自己房间休息的蔡文心听到是石颂来了,迫不及待的冲出来喊住了来借工具箱的石颂,从他那里知道原来是新来的租客花洒坏了,蔡文心提出和他一起去看看。
当蔡文心看到倚在玄关处的陈桉时,突然理解了外婆的夸张形容。
她偷偷瞥了眼石颂紧绷的侧脸,在心里庆幸这人是男生——否则以石颂魂不守舍的模样,扳手恐怕都要拿不稳。
狭小的浴室里蒸腾着潮湿热气,蔡文心蹲在石颂身边递扳手,金属相碰的脆响混着水流声。陈桉抱臂站在门口,看着石颂耳尖被热气熏得发红,突然想起昨夜那人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
送走蔡文心後,石颂抓起外套准备离开,却被陈桉叫住。
接过温牛奶的瞬间,石颂的手指不受控地颤抖。玻璃瓶壁的水珠渗进指缝,混着掌心的汗。陈桉说“护胃”的声音像羽毛扫过心间,记忆突然闪回幼年喝牛奶喝到呕吐的场景。此刻掌心的温度却顺着血管漫到心脏,烫得他眼眶发酸。
小区门口的路灯将两人影子拉得很长,陈桉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道了一个谢。
“小事而已,以後有什麽问题都可以来找我的。”石颂被陈桉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又多补了一句:“陈老师,你不用和我这麽客气。”
“不单单是你帮我修花洒,还有昨天晚上的事,这次也一并道谢。”
石颂是真没想到陈桉居然居然还记得昨天的事,还认出了自己,惊讶之馀更多的是欣喜。
石家客厅里,电视正播放着球赛,邱心志翘着二郎腿目不转睛,遥控器旁摆着石语琴切好的果盘。石语琴叉着腰堵在玄关,看到石颂进门瞬间,声调陡然拔高:“感冒了还乱跑!又去哪鬼混了?”
石颂等石语琴说完话,一边换鞋一边给回:“学校来了个新老师,今天晚上二中的全体老师聚餐来着,我睡醒了没事干,去凑凑热闹。”
“新来的老师,多大了?有照片没,我看看?”石颂看石女士一脸八卦的的样子,害怕他回头又瞎打听,说自己今天也就是见了一面而已,含含糊糊的说其它的自己也不太清楚。
石女士看他没接茬,转而又问道:“今天下午你爸在路上正好见文心回来,晚上聚餐文心也去了?”
“没有,她在家休息。”石颂将口袋的钥匙和牛奶拿出来,石女士也注意到了这瓶牛奶,小时候为了给石颂补充营养,给他买牛奶喝,结果喝的太多顶着了,後来石颂闻到牛奶就吐,说把牛奶戒了。
“牛奶哪来的,你不是说戒了吗?”
石颂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他能感觉到母亲探究的目光像X光般穿透自己,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紧张:“帮了个小忙,人家好心送的。”
石语琴上下打量着儿子发红的耳尖和慌乱的眼神,又瞥见他口袋里沾着的墙灰,突然想起下午蔡文心回来时哼着歌的欢快模样。她的目光在牛奶瓶和石颂之间来回打转,脑海中已经勾勒出儿子帮蔡文心修东西,小姑娘羞红着脸送牛奶的画面。
石颂说帮了个小忙,人家好心送的,石颂拿着牛奶打算进屋,突然想到何婆婆让自己转告石女士文心回来了,明天早上的采购计划取消,于是又折返回来把这一消息传达给了石女士。
于是,石女士默认是石颂去找了蔡文心,这奶是他帮助了蔡文心得到的“谢礼”,石颂哪知道石女士的这些心思,看了眼沙发上的邱心志,喊了声:爸,我回屋了,对方应了一声,头也没擡的继续看比赛了。
次日清晨,石颂的保温袋沉甸甸的,石语琴塞给他的包子热气腾腾,他鬼使神差又多装了几个。
路上经过早餐摊的时候,石颂突然想到陈桉会不会不喜欢吃包子,于是又去早点摊每样都打包了一份,直到塑料袋勒红手指才惊觉买太多。在车棚撞见陈桉的瞬间,他连耳朵尖都烧了起来。
石颂注意到陈桉今天换了穿了件棉质衬衣,鼻梁上多了一副金丝眼镜,这样再普通不过的搭配,在陈桉身上,依旧是人群中气质最出衆的那个。
“谢谢,我吃过了。”陈桉的拒绝让石颂僵在原地。看着对方转身欲走,他突然摸出一把水果糖:“那。。。吃颗糖?”当陈桉的指尖擦过他掌心取走糖果时,石颂感觉整条神经都在发烫,直到对方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仍盯着自己发红的掌心发呆。
刚才陈桉指尖划过自己掌心的那一瞬间,感觉如同有片羽毛轻轻拂过心间,手心还残留着对方的的温度。
与此同时,陈桉倚在楼梯间接听电话,方浔的声音混着电流刺进耳膜:“陈桉,你现在有空讲电话吗?我长话短说。”
听到陈桉回有空,方浔看了眼沙发上的房东,示意电话那头接通了:“房东找到我,说你这边的租房合同到期了,你看这房子?”
“房子就不续租了,至于房间的东西,我的那部分,回头我找人联系你去拿,至于他的那部分,你打给栀枚姐让她去拿吧!”
“好,那房间里的东西我拍照发给你。”
陈桉道谢後挂了电话,刚进到办公室,方浔发来一张图片,问他:这个你还要吗?
陈桉看着图片,犹豫再三後发了一个要字。
训练室里,常磊的怪叫刺破空气:“你这是把早餐摊搬来了?”
注意他口袋鼓鼓的,见常磊伸手过来,石颂慌忙护住口袋,青柠味糖果的塑料包装在掌心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挑出最後两颗塞进怀里,将其馀的一股脑丢给常磊,让他分给孩子们,又把包子单独拿出来说石女士带给文心的,常磊说文心喊他过去拿东西,包子他顺道带过去得了。
办公室里,蔡文心说自己家中有事,想和陈桉换一节晚课,陈桉这边孤家寡人一个,回家也没事,于是很爽快答应了。
蔡文心被叫出去,回来手上多了一袋东西,路过陈桉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三块水果糖放在他桌子上以表感谢。
陈桉刚还奇怪石颂给自己水果糖的举动,看到蔡文心也有,只把送糖果的事情当成了石颂的好心。
此後的日子里,陈桉的办公桌上雷打不动的出现青柠味水果糖。他看着糖果被整齐摆放在角落,只当时蔡文心的热心之举。
有次青柠味糖果断货,陈桉望着空了一周的桌面,心里竟生出些莫名的失落。
当浅绿色包装的青柠糖再次出现时,他只是将糖收进抽屉,继续批改作业。却不知每天清晨,石颂都会红着脸确认办公室无人,才小心翼翼地把糖果放在他桌上。
直到某天,石颂望着陈桉将糖果分给来问问题的学生,而陈桉始终没有发现,石颂背身後脸上出现的那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