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但是顾则桉却不给他机会:“香炸小鱼好不好吃?”
“啊?”对面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跳到这上面,说:“什麽香炸小鱼?”
顾则桉擡手扯了扯有些紧的领口:“那你吃的什麽?”
“。。。。。。”
贺屿当然不傻,瞬间明白自己已经被当场抓包,短暂的沉默後,叹了口气:“顾律,你听力几级啊?好吧,我没在家,我在海城大学这边的夜市。”
顾则桉目光转向导航屏幕,手指在中控屏上点了几下,路线已经规划好:“我也饿了,你请我吃。”
贺屿没说话,顾则桉能听到远处模糊的叫卖声,过了几秒,电话那头才开口:“郭川贤应该和你一起的吧?那把他叫上。”
顾则桉的下颌线绷得有点紧:“没有。”
“那。。。。。。”电话那头又静了几秒,才说:“我在夜市南门的‘老陈烧烤’前面。”
二十分钟後,顾则桉将车停在海城大学附近的停车场。
夜市的灯光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橙红色,空气中飘满了孜然丶炭火与油烟混杂的味道,“噼里啪啦哐哐当当”的锅铲声此起彼伏。
顾则桉身上的定制西装在廉价彩灯下泛着冷调的深灰,他身高接近一米九,在涌动的人群中依然鹤立鸡群,视线扫过一个个拥挤的店面,最终在“老陈烧烤”的招牌下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贺屿正低头看着手机。
顾则桉走近时,皮鞋踩在油腻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黏腻声,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却在开口时语气平静:“你不是要赶着回去准备资料吗?”
贺屿猛地擡头,在看到眼前的人西装笔挺时,原本耷拉的眉眼莫名往上扬了几分:“顾律,你这样走过来就没有人想打你吗?”
顾则桉没听懂,微微偏头:“嗯?”
贺屿擡手朝西南方向昂了一下下巴,一个穿洞洞裤的大学生正一边啃鸡翅一边从那边走过,又指了一下花坛,那边两个穿人字拖丶裤腿一高一低的男生蹲在花坛边剥小龙虾吵着谁的蘸料多,最後又指指对面台阶上一个穿着九块九包邮T恤的男生蹲在路边刷抖音,一边大笑一边朝旁边的人喊:“哎哎!你快看这个美女的直播翻车了!”
而顾则桉,西装革履丶皮鞋锃亮丶连头发丝都透着精英气息站在这里,简直像是来收购夜市的。
贺屿都替经过的路人想好了内心OS:瞧,这逼哥跑这儿来装了?!
顾则桉顺着他的视线环顾一圈,目光落在贺屿不知什麽时候换上的牛仔外套,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扣得规规矩矩的领口,终于意识到对方的意思。
长年出入的场合不是律所就是公司,他似乎已经分不清职业与生活的界线,这一身西装在他认知里已经成便装,没打领带就算比较松弛的了。
他忽然觉得,这样一个无趣没有生活感的自己,贺屿当时真的喜欢?
贺屿原本还有些郁闷烦躁的心情因到这里非常格格不入的顾则桉消散了些,不过他有些没想通,怎麽不高兴是因为他,高兴也是因为他?
“算了。”他故意加重语气:“就当是来给夜市开股东大会的。”
“……”
“我只是习惯这麽穿。”顾则桉沉默两秒,妥协似地擡手把领带取下来揣进西裤兜里:“你什麽时候换的衣服?”
“我今天开沈淮的车去茶室,在车上放了件外套谈完事就换了,还是不习惯穿得太正式。”贺屿拽了拽他的袖口,往前走:“走,进去坐吧,我饿了得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顾则桉被贺屿带进了烧烤店,老板本是笑眯眯地拿着菜单走过来,但在看清顾则桉那一瞬明显愣了一下,笑眯眯的眼睛顿时变得警惕:“领。。。。。。老板,我们这儿油是新换的,货是今天早上刚到的,煤气罐也是合规的,你要不看看我们卫生。。。。。。”
“你放心。”贺屿笑得肩膀直抖,打断他:“他不是什麽领导,就来吃个串儿。”
“哦。。。”老板半信半疑,还是不放心地瞥了顾则桉好几眼,但又不敢瞥得太明显,因为这人眼睛锋利得很:“我还以为是什麽变相的微服私访。”
顾则桉:“……”
贺屿接过菜单点完菜,转头看到顾则桉正盯着桌上的油渍,好像是皱了一下眉。
“不习惯吧?”他故意逗顾则桉:“顾律平时吃饭都得有水晶吊灯和侍者拉小提琴?背景音还是《权力的游戏》主题曲那种?”
顾则桉没理他,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把贺屿和自己的桌子面前擦了一遍,才说:“你会什麽才艺?给我表演一个?”
贺屿一噎,刚想说话,顾则桉又慢悠悠地说:“你不是挺能说嘛,来段绕口令?还是双簧?”
“嘶。。。。。。”贺屿眯了眯眼睛,突然坐直了身体,四下张望一圈,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瓶当话筒学起路边广播腔:“尊敬的顾大律师!您点的鹅肠丶鸡翅丶排骨。。。。。。即将为您奉上,请准备接收!”
後面端着菜过来的老板见两人之间的氛围很轻松,特别是那个穿着西装一丝不茍的男人笑了,才算是完全放松警惕,乐呵着说:“哎哟小哥可以啊,还真挺上道。”
烤串陆陆续续上齐,香气混着油烟在夜风里飘散开来,烟火气都快把顾则桉的衬衫熏出一股人间味。
贺屿吃得快,吃串的节奏像打仗,一串接一串,吃到一半还给顾则桉递了一串烤鸡胗:“你也别光坐着看我吃,来,试试这个,真不辣。”
顾则桉无奈地接过,犹豫地尝了一口,然後点了点头:“还可以。”
贺屿就跟发现新大陆一样“啧”了一声:“有进步啊。”
吃完後,两人离开烧烤店,顾则桉走在贺屿的左侧,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偏头看了他一眼,贺屿正擡手打了个哈欠,一脸餍足的样子,顾则桉觉得这顿饭吃得比以往许多高端餐会都来得真实。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贺屿。”
“嗯?”
“你刚才为什麽不高兴?”
贺屿愣了愣,没说话,那点因眼前格格不入的男人以及吃串时被掩盖的心绪像残留在烤架上的烟,扑棱棱地又浮了出来。
是啊,他为什麽不高兴?
是因为不想郭川贤插手自己的事,还是因为顾则桉只是看在郭川贤的面子上而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