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长信沙哑的道:“宁宁,我还是自己睡一会儿罢。”
他说着,侧过身去面朝里,大热天还将被子拉上来,严严实实的盖住自己。
叶宁瞧他这样子,恐怕是真的不舒服,便没有再说话,给他整理了一下被子,很快离开了房间。
吱呀——
房门关闭的一霎那,蒋长信立刻睁开眼目,那双鹰目充血赤红,仿佛一只见了荤腥的野兽……
叶宁的螺蛳粉很成功,起初谁也不愿意尝试,有了蒋长信打头阵之后,大家纷纷赞叹不绝口,便是连一向对吃啥没什么要求的蒋家老爷,竟也爱见这口儿,一连三日点着名儿就要吃螺蛳粉,可把蒋夫人笑坏了,从没见过夫君如此挑嘴过。
螺蛳粉三钱一碗,宁水食肆开业大酬宾,前三日两钱一碗,并附送一颗“比脸大炸蛋”。
是了,吃螺蛳粉,怎么能没有炸蛋呢?油花花的炸蛋,空口吃实在太油了,绝对能腻歪的直接送走几个。但将炸得蓬松油润的蛋往螺蛳粉的汤头里一压、一按,吸饱了汤汁,每一个炸蛋的孔隙都是汤汁,入口又酥,又香,又浑厚,那真是回味无穷。
要知晓,在逼仄的青田村,鸡子可是好东西,虽然很多人家养鸡,但全都舍不得自己个儿吃蛋,逢年过节才会吃几颗,其余的全都拿到县里去赶大集卖掉。
叶宁自然没有这般财大气粗,但蒋家财大气粗,蒋长信知晓宁水食肆刚开业,需要打出名气,便将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让程昭去运了一大车鸡子回来,山一般的,足够叶宁大放送。
这一举动,果然讨得叶宁的欢心,叶宁正愁如何吸引客源,别说是现代人拒绝不了免费领鸡蛋的诱惑了,青田村的人,一定也拒绝不得。
蒋家老爷和大奶奶听说儿子拿出自己的体己钱,给叶宁买了许多许多的鸡蛋,并没有教训他败家,蒋老爷还挺欢心,觉得自己儿子长大了,有想法了,也知道体贴人了,这可是大好事儿。
一切准备妥当,寻了一个良辰吉日,明日便是宁水食肆开张的日子。
这般晚了,叶宁还在食肆清点明日开张的储备,一直没有回来,蒋长信没见他回来,也不安心自己歇息,便一直等着。
蒋长信第十六次往窗子外面看的时候,程昭笑嘻嘻:“啊呀,咱家主子爷都快成望夫石了。”
“要不然,”程昭道:“我去将少夫郎请回来,可别让咱主子爷伸着脖子再落枕了。”
吱呀——
一声轻响,蒋长信立刻向外看去。
并非是叶宁,而是于渊从外面越窗而入,拱手道:“主子爷。”
蒋长信看到他,淡淡的嗯了一声,闹得于渊有些奇怪,主子爷好像……不想见到自己?
程昭笑起来:“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主子爷还以为是夫郎回来了呢。”
蒋长信幽幽的道:“有事?”
于渊立刻道:“回禀主子爷,这些日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去查京城里的动静,但奇怪的是……京城里并无一点动静。”
程昭收敛了笑意,正色蹙眉道:“这就奇怪了,每年阉党都要挑几个不服他们的刺儿头出来,清除异己,杀鸡儆猴,怎么着?今年却如此平静,这就很古怪了。”
于渊点点头,道:“今年阉党至今毫无动静。”
蒋长信沉声冷笑:“是毫无动静,还是封锁了消息,不想让人听说动静?”
于渊拱手道:“是,属下再查。”
蒋长信又道:“不管如何,阉党这次反常,要么说明他们的势力在减弱,要么说明朝中发生了大变故,足以撼动他们的变故。”
于渊垂眼道:“至于那个阿直……属下无能,并未查出京城中有阿直这么一号人物,也没查到当年老太爷认识哪个唤作阿直之人。”
蒋长信道:“想来也是假名。”
他顿了顿,幽幽的道:“都给我盯紧了他。”
“是!”程昭和于渊异口同声。
回禀之后,于渊有些欲言又止,他一向少言寡语,做事利索,从不拖泥带水,这样还是头一次。
蒋长信道:“有话直说。”
于渊拱手道:“主子爷,属下……属下想要明日告假一日。”
程昭诧异的看向于渊,于渊可从没告假过,无论寒暑,还是风吹日晒,一刻都没离开过蒋长信左右。
程昭登时眼中不落忍,脑补了许多,于渊可不像他,是矜贵的宗族出身,听说于渊幼年很惨,承蒙了程皇后的恩惠,这才苟活一命,他的家人全都没了,唯独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程昭记得,于家一家的忌日,好似就在夏末,也快到了,难道……
于渊是想告假去祭扫?
一向嬉皮笑脸的程昭叹了口气,愁眉不展。
蒋长信似乎也想到了于家的忌日,点点头,并没有多问缘由,免得勾起于渊的伤心事儿,道:“你去罢。”
于渊脸上露出一抹欣喜:“谢主子爷。”
第二日,宁水食肆开张大吉。
蒋长信自然要去凑热闹,他带着程昭走进食肆,店铺装点的和普通的酒家就是不一样,除了正堂的台面儿之外,墙边一溜儿面朝里的长条桌,上面挂着木牌——一人食专台。
每个席位之间都有木板隔断,自己吃自己的,空间宽敞,谁也不挨着谁,对那些不善交际言辞的,想要闷头吃饭的人十足友好。
再往里走,便是柜台了,除了柜台上挂着的一串儿菜牌子之外,台面上摆着数十个硕大的瓷缸子,里面装的满满都是食材,旁边也立着一个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