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张被柔和光芒勾勒着的清楚的面庞。
“大人……”千钟喃喃出声。
“醒了吗?”暖光中的人关切地看着她,探过一只手背,贴上她的额头,“烧已退了些,觉得好些吗?”
凉丝丝的触感从额头上传来,千钟恍恍惚惚朝周围看看,才渐渐回过几分神。
这是在庄府卧房的床上。
该是夜里了,房中燃着灯烛,一片和暖。
那朦胧的轮廓已成为身边清晰可见的人,就在床榻上将她抱在怀里,她手中紧攥着的是他一片衣襟。
刚才是做梦了?
在她睡过去之前……
记忆蓦然收拢,千钟慌地一骨碌爬起来。
“大人!您快去看看……”千钟顾不得喉咙里阵阵干痛,急道,“我,我把衣裳都脱在那柜子後头了,还有一件披风,是南绥正使亲手披给我的。她肯定认出我了,还帮我遮掩来着,那件披风,八成就是她想给您的消息……柜子我锁上了,钥匙塞在旁边那盆兰花的土里了。”
千钟说话的功夫,庄和初已扯起被她一把推开的被子,裹上她肩头,将人严严实实地裹好。
从她昏睡到这会儿,足有半日,天已黑透了。
怀远驿那边的事,他已着人问了清楚。人在怀远驿就已弄了个透湿,又急着赶回来,没寻身干净衣裳换,便匆匆下了那极尽阴寒的地道。
如此几番折腾下来,竟还有心仔细处置好这些。
“多谢你了。”庄和初温声郑重道。
千钟咽咽唾沫,又懊恼道:“我本来是想赶回内院来着,可一出来就听见有裕王府的人声,也想不出别的更好的法子,就跳进那水缸里去了。”
一回想起裕王府那些人的架势,千钟不禁惴惴道:“我是不是还是回来得太晚了,裕王发现什麽了,难为大人了吗?”
“没有,多亏你及时回来,一切都好。”庄和初说着,转手打开放在床头的食盒,从中端出一只碗,摸摸那尚温的碗壁,才放心道,“先把药喝了。”
身上还在阵阵发寒,喉咙干痛得像是吞了一把沙子,想也知道,这是受寒发热了。
千钟刚伸出手想要接那药碗,就被庄和初将手原路掖回了被子里。
“不动。把被子捂好,刚出了汗,别再着了寒气。”庄和初为她将被子再仔细裹严实,拈起勺子,浅浅舀了药汤,送到她唇边。
千钟一口含下去,浓重的酸苦味蛮横地漫上舌根,不由得脸纠成一团,还是使劲儿咽了下去。
“苦得厉害?”话才问出来,已有一块蜜饯递到她唇边了。
千钟却没张嘴,迟疑片刻,从被子缝里探出手来接了那块蜜饯,又将手缩回了被子里。
“大人天天喝药都没见您吃蜜饯果子呢,我也不吃。”
庄和初听得好笑,也不多劝,只慢慢喂着她把那一碗药喝完,转头去搁空碗时有意慢了些,佯作不知那人在他身後匆匆把捏在手里蜜饯塞进嘴里。
慢吞吞收好碗,待听着那块蜜饯彻底被她咽下肚,庄和初才若无其事地转过来。
“今日事已圆满,之前应了你一件奖赏的,想要的是什麽,说吧。”
人坐在床上,整个裹在被子里,只露着个脑袋,浑似个刚出锅的元宵,可便是如此,还是挺了挺腰背,换上满面正色,才道。
“我想要大人赏我学功夫。”
“学功夫?”庄和初微一怔,“你有想杀的人?”
那元宵吓了一跳,忙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不是想学杀人!我就是想学些拳脚。从前我什麽都没有,光会逃跑也就够了,现在我遇着好些事,都不能逃了。我想学点本事,要紧的时候能保住自己,保护我兄长,也保护……”
千钟话音忽顿了顿,看着眼前人,略一迟疑,声量弱下几分,“保护所有想护着的人。”
庄和初轻一笑,“这样的事,不能拿来做奖赏。”
眼见着那双朝他望着的眸子一黯,庄和初不加停顿,便将後话续上,“学功夫需你自己付出努力才能得到结果,怎能算是我给你的奖赏?此事我记下了,过两日方便出门了,就为你安排。”
千钟怔然片刻,恍然回过神来,“大人答应啦?”
瞧着庄和初明确地点点头,千钟连声道谢,整个一团人连着被子似都蒙上一重明亮的喜色。
“我一定好好学,一定努力,一定不怕吃苦!”
“先说完这奖赏的事,要钱,要东西,也都不能算奖赏。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既是夫妻,我能拿出的一切财物便也都是你的。”
灯烛温暖的辉光里,庄和初弯着柔和笑意,将她方才激动间垂挡到面前的一缕碎发轻轻拂开,收拢至耳後。
“除此之外,再想想看,还有什麽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