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坐起来,缓了口气,“如何说的?”
薛庆治道:“他来找儿子想个法子,可眼下这桩案子,我和端王爷都得避嫌,插不了手。儿子劝他先想法子,把亏空的银钱补上。靖远侯有战功,祖上世代忠良,在陛下那里也能讨个恩典,保住四姑爷的性命不成问题,只是往后再想入朝为官,怕是不能了……”
老太太道:“这便不算什么,他敢惹下这等滔天大祸,也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我担心的是,此事对你,对老三,可有什么影响?”
薛庆治撸一把头发,“陛下圣明,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母亲不用忧心,儿子应付得来。眼下事情只是内部在查,户部里那些大人们,私下里都在卖田卖铺筹措银钱,看陛下的意思,只要补足赃款,事情便算了结……”
皇帝恨不恨贪腐无人知道。
但皇帝对下头的事,其实一清二楚。
从朝廷利益出发,皇帝并不想事情闹大,引发民怨。
要是百姓不信任官府了,那才是大事。
薛庆治思量,又道:“眼下怕的是……”
老太太看着他眉头都皱出了深丘,也不由提心吊胆。
“怕什么?”
薛庆治说:“这阵子京兆府拿着嫁妆单子四处追查赃物,可到手的东西,谁愿意吐出来,近来民众纷纷写状子,告御状,诉冤情,眼看人数越来越多,影响越来越大,只怕不好收场……”
民虽草芥,身单力薄,弱小如同蝼蚁,可一旦群情激奋,汇聚起来,那也是能掀翻天地的力量。
崔老太太知晓其中的道理。
她叮嘱道:“往后在朝中,你且谨慎一些……端王那头,要多上点心,唉,要是咱们家的姑娘能早些为王府添个一男半女,也能踏实一些。”
薛庆治不说话了。
以前他是反对薛六去端王府的。
如今想来,薛六聪慧,说不定是个出路。
储君何依
尽管朝廷不愿事情闹大,但上京坐在天子脚下,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很难不被百姓知情。
顾介下狱,金部司司库和户部侍郎等官吏同被牵连,此事很快便在这座皇城里闹得沸沸扬扬。
这个节骨眼上,薛府却是在加紧为薛六姑娘筹办喜宴。
红绸绿缎流水似的往府里运,仆人们进进出出,一副喜庆热闹的景象,好似与外间盛传的“贪墨大案”全然无关。
“越是掩饰,越是有鬼。要下官说,就该拿薛府开刀。”
坐在李肇面前的,是太子宾客梅如晦。
他看太子气定神闲地把玩一个色彩明艳釉质细腻的汝窑瓷瓶,一副悠闲姿态,不由叹息。
“背靠着端王殿下这一尊护身大佛,也没人敢查他。”
这起贪腐案由刑部牵头,大理寺,御史台,吏部共同督办,但刑部尚书薛庆治上旨避嫌,皇帝便指派了大理寺卿谢延展来主理。
梅如晦道:“下官差人打听了,那顾介押在牢里,三天了,也没个正经审问,这牢坐得可比谁人都轻松……”
李肇没有抬头,语气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