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波妞:
见字如晤,且以寸纸寄家声。
案头的青瓷笔洗里,泡着新采的桂花,香气漫过摊开的宣纸时,我突然想起选房那天,你掏出来的那张清单。
那天的阳光好得有些晃眼,把销售中心的玻璃幕墙,照得像一块巨大的水晶,连空气里都浮着细碎的光尘。
我趴在展示台上,指尖在楼层平面图上,反复游走,目光在“层”和“层”的数字上打转转。
层的露台是你上次提过的,说“种满爬山虎,夏天能挡挡西晒,你写方案时,抬头就能看见绿”;
层的小院子却让我想起外婆的老房子,她总说“晒被子要接地气,阳光混着泥土味才暖”。
指尖划过“”时,仿佛已经看见你站在露台上搭花架的背影;
落到“”上,又想起外婆坐在院子里择菜的模样,竹篮边堆着刚摘的薄荷。
我正纠结着,你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牛皮笔记本——
是你跑工地总带着的那个,封面被工具蹭得有点脏。
你“哗啦啦”翻着,纸页翻动的声响混着窗外的蝉鸣,像在数着什么心事。
翻到某页时你停住,把本子轻轻推到我面前,纸页边缘卷着圈毛边,显然被摩挲了许多次:
“你看这个。”
我低头去看,突然现纸页右下角,沾着一点浅黄的痕迹,像是什么植物的汁液——
后来我才知道,那抹浅黄的痕迹,藏着你绕路走的两站地。
那天,你说工地材料验收结束得早,提前回了家,手里却攥着一片巴掌大的叶子,脉络清晰,边缘带着锯齿。
“苗圃的老张说,这叫‘五叶地锦’,比普通爬山虎爬得快,还不容易招虫。”
你把叶子往我手心一放,指尖沾着一点黏糊糊的汁液:
“他还给了一包种子,说春分种下去,秋天就能爬满半面墙。”
我当时只顾着看叶子上的纹路,没留意你裤脚沾着的泥点,也没问你工地下班明明该往西走,怎么会绕到东边的苗圃去。
直到那天在销售中心,指尖触到笔记本上的黄斑,突然想起那片叶子的形状——
原来,你是拿着户型图去的苗圃,蹲在爬满藤蔓的篱笆前,跟老张比划着露台的高度:
“您看这高度,种五叶地锦能爬上去不?冬天落叶了会不会挡光?”
老张后来跟我提过,那天你蹲在苗圃里记了满满两页纸,连“藤蔓扎根后会不会破坏墙体防水层”都问得仔细,末了还非要买包种子,说“先备着,万一她选了高楼层呢”。
付钱时掏钱包,笔记本从口袋滑出来,掉在沾着露水的泥地上。
你慌忙捡起来擦,却还是蹭上了爬山虎茎秆里的黏液——就是我现在看到的这抹浅黄。
“其实低楼层也挺好,”你突然凑过来,声音轻轻的,“老张说绣球花耐阴,种在院子里比露台合适。”
阳光透过玻璃幕墙落在你肩上,把笔记本上的黄斑照得透亮,像一块被时光浸软的琥珀。
我突然懂了,你哪里是在选楼层,是在把我心里那些没说出口的惦念,都铺成了能落脚的台阶,让每个选择背后,都藏着“无论选哪样,我都替你想好了周全”的温柔。
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在意,早被你悄悄藏进了纸页的褶皱里,和阳光、蝉鸣一起,酿成了选房时最妥帖的温柔。
纸页边缘卷着毛边,显然被翻了许多次。
左边列着“层”,字迹工整得像打印体:
“夏季穿堂风足,晒被子两小时即干;露台可搭花架,你画设计图时能看见晚霞;电梯停电需爬楼,但概率低于o(查过物业近三年记录)。”
右边是“层”:
“院子能围木栅栏,种你外婆送的绣球花;老人来访不用等电梯,台阶高度(符合老年人建筑规范);雨季可能潮,需装除湿机(已查型号,噪音低于o分贝)。”
最末一行用红笔写着:
“以上皆参考,你喜欢最重要。”
笔尖戳过纸面的力度太重,把“最重要”三个字描得微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