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医院灯火惨白,像一把钝刀,割不开也合不拢。
消毒水混着血腥,钻进鼻腔,一路灼烧到心底。
苏念星坐在长椅上,指尖仍残留温博远的血——温热、黏稠,像一条不肯冷却的烙印。她盯着手术室那盏红灯,目光空洞,仿佛只要灯不灭,她就还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可稻草终究断了。
医生走出,口罩下的声音疲惫却平静:“命保住了,但还没脱离危险。”
一句话,抽干她全部力气。
她靠在冰冷墙壁,眼泪无声滚落,脑海里却全是自己曾对陆廷渊说过的决绝字句——
“我们契约到此为止,桥归桥,路归路。”
如今,桥断了,路也塌了。
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快意,只剩空洞与后怕。
天未亮,她独自回到老屋。
推开门,尘埃浮动,阳光穿过百叶窗,落在褪色的照片上——
照片里,温博远抱着年幼的她,笑得温柔。
她忽然明白:所谓“家”,从来不是血脉,而是谁为你挡过刀。
她留下一封信,放在温博远床头——
“我去找真相。您保重,等我回来。”
列车驶出站台,青溪镇的方向在雾中若隐若现。
她抱着背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包里,是母亲的日记,是父亲未写完的信,也是她仅剩的勇气。
古镇比想象中更静。
青石板被雨水洗得亮,白墙黛瓦,溪水穿镇而过,像一条被遗忘的时光带。
她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
“吱呀”一声,仿佛惊动二十多年的尘埃。
厢房角落,一只木箱静静躺着。
锁已锈蚀,轻轻一掰便断。箱盖开启的瞬间,栀子香混着旧纸味扑面而来——
那是母亲的气息。
日记本被她捧在掌心,纸页脆得像蝶翼,却仍残留温度。
她一页页翻过,仿佛走进父母短暂而炽热的一生——
“振鸿说,玄影内部已腐,我们必须离开。”
“今天又是陆正宏,他腰间玉佩晃得我眼花,可枪声总偏离一寸。”
“我信了——他并不想杀我们。”
最后一页,字迹潦草,却像黑暗里突然亮起的手电筒——
“如果有一天我没能回来,请告诉我的孩子——
不要恨陆家,恨只会让人变成第二个玄影。”
苏念星合上日记,泪落在纸面,晕开一片淡墨。
她忽然明白:母亲早就原谅了陆正宏,甚至,早已看穿了这场追杀背后的“被迫”与“无奈”。
她走访镇上年迈的老人。
提到“苏振鸿”,老人们无不惋惜;提到“陆正宏”,却都说:
“那人啊,看着凶,可枪子儿从没往要害打。”
“他每次追到人,都故意放一条生路。”
一句句,像拼图,拼出另一个版本的“追杀”——
不是血债,是掩护;不是猎杀,是放生。
她心中那杆天平,第一次开始摇晃。
同一时刻,陆廷渊埋陆家藏书阁。
窗外雨声潺潺,他翻遍古籍,终于在一本黄的《家传手札》里,找到曾祖母的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