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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阿……璟？”

沈暮安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缓缓掀开一条缝隙。那双总是平静无波、或是带着冰冷疏离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厚重的水汽，瞳孔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茫然和未散的惊惧。他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焦距对准近在咫尺的、夜玄璟写满震惊和复杂情绪的脸。

“阿……璟？”他下意识地、极其微弱地唤了一声，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带着浓浓的依赖和不确定，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这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唤，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夜玄璟的心坎上！比窗外任何一道闪电都更具威力！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剧痛瞬间攫住了他！三年前，沈暮安在血泊中，用尽最后力气呼唤的，也是这个名字……

“是我。”夜玄璟的声音更哑了，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确认，“没事了。”他抬起手，指腹有些僵硬地、轻轻拂过沈暮安冰凉汗湿的额角，将那几缕黏在皮肤上的湿发拨开。这个动作，生疏得近乎笨拙。

沈暮安涣散的目光似乎清明了一瞬，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随即，那层脆弱的水汽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疲惫和……巨大的难堪。他猛地别开脸，试图挣脱夜玄璟的怀抱，动作带着强烈的排斥。

“放开我……”他的声音低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掩饰不住的虚弱，但那份疏离感已经重新凝聚。

夜玄璟的手臂僵了一下。他看着沈暮安瞬间竖起的、比之前更加冰冷的防御，看着他惨白的脸上那抹刺眼的难堪和抗拒，心头那股刚刚因那声呼唤而掀起的巨浪，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失落和无力感取代。他缓缓地、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不舍，松开了手臂。

沈暮安立刻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背脊挺得笔直，仿佛刚才那个在雷声中崩溃、在他怀里寻求庇护的人只是一个错觉。他低着头，手指用力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平复紊乱的呼吸和依旧残留的恐惧。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光猛地闪烁了几下！紧接着，“嗡”的一声轻响，几盏应急灯和部分区域的主照明灯竟然恢复了工作！暖黄的光芒重新驱散了工作室大部分的黑暗！

电力抢修队的人抹着汗跑进来汇报：“夜总！沈先生！临时线路接通了！照明和基础供电恢复了！服务器机房还需要时间，但核心数据已经安全转移，不会影响项目！”

骤然而至的光明，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灯，瞬间将两人之间微妙而狼狈的气氛照得无所遁形。

沈暮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他对着抢修人员点点头，声音还有些沙哑：“辛苦大家了。”

夜玄璟也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变回那个冷峻的掌控者。他看向沈暮安，公事公办的语气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你的状态……需要去医院吗？”

“不用。”沈暮安立刻拒绝，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商量的决绝，“我没事。谢谢夜总关心。”他顿了顿，补充道，“项目后续工作，我会去总部数据中心跟进。这里……就交给抢修队了。”他显然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夜玄璟看着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沈暮安不再看他，转身走向会议室，那里还有几个留下来等待消息的团队成员。他需要工作，需要立刻投入到具体的事务中，才能将刚才那失控的软弱、那该死的依赖感、还有夜玄璟怀抱的温度……统统驱逐出去！

看着沈暮安走向同事时瞬间调整好的、带着安抚和镇定的侧脸，夜玄璟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孤寂的阴影。刚才怀中那真实的、剧烈的颤抖，那充满血腥和绝望的呓语，还有那声微弱却直击灵魂的“阿璟”……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沈暮安的心里，藏着一个他从未触及、甚至可能永远无法理解的、巨大的、黑暗的漩涡。那个漩涡，或许与前世那个冰冷的雨夜有关，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暴雨终于在天亮前渐渐停歇。城市被洗刷一新，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下，带来久违的暖意。

沈暮安在夜氏总部数据中心熬了一个通宵。高强度的工作和紧绷的神经让他疲惫不堪，但身体的疲惫反而压过了精神上的震荡。他拒绝了周谨安排的车，自己打车回到了那间小小的、却只属于他自己的公寓。

打开门，清晨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满小小的客厅，温暖而宁静。空气中残留着新家具和绿植的气息。他踢掉鞋子，甚至来不及换衣服，就一头栽倒在柔软的沙发上，将脸深深埋进带着阳光味道的抱枕里。

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但大脑却异常清醒。昨夜工作室里发生的一切，如同倒带般在眼前反复播放——刺目的闪电、震耳欲聋的雷声、冰冷的恐惧、还有……那个带着雨水气息、笨拙却有力的怀抱。

他用力攥紧了抱枕，指节泛白。耻辱感和一种更深的恐慌攫住了他。他竟然在夜玄璟面前……失控了！暴露了那个他以为早已随着前世一同埋葬的、最不堪最脆弱的秘密！更可怕的是，在那一刻，在那个冰冷绝望的漩涡里，他竟下意识地抓住了夜玄璟这根浮木，甚至……喊出了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