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工作室里,沈暮安在雷声中崩溃颤抖、呓语着“血”和“痛”的画面,与眼前这瓶药,还有刚才他眼中那如同困兽般绝望的愤怒和难堪,狠狠地重叠在一起,形成一幅让他心神剧震、甚至感到一丝恐惧的画面。
他到底……在承受着什么?那些深埋的恐惧和痛苦,已经严重到需要依靠药物才能入睡了吗?夜玄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对沈暮安的了解,或许浅薄得可笑。他自以为掌控着这个“替身”的一切,却连他内心如此巨大的、黑暗的漩涡都未曾察觉。
一种强烈的、陌生的情绪攫住了他——是懊悔?是心疼?还是一种更深沉的、被欺骗的愤怒?他分不清。他只感觉一股沉重的、冰冷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叮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走廊里死寂的沉默。是周谨打来的。
夜玄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接通电话。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只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说。”
“夜总,”周谨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星辉项目临时工作区已经全面恢复运转,数据安全,进度正常。但是……程煜少爷那边刚联系我,说关于下个月夜老夫人寿宴的细节,他有几个重要的想法需要立刻和您沟通,已经……在您办公室等了快一个小时了。”周谨的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
夜玄璟的眉头深深蹙起。程煜……寿宴……这些曾经占据他优先级的名字和事情,此刻听起来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烦躁和……遥远。眼前挥之不去的,是沈暮安摔碎粥桶时那决绝的眼神,是地板上散落的白色药片。
“告诉他,”夜玄璟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寿宴的事让他直接和管家沟通,按往年惯例办。我现在没空。”说完,不等周谨回应,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象征着沈暮安彻底划清界限的门,转身,步伐沉重地走向电梯。每一步,都像是在挣脱某种无形的泥沼。
沈暮安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板上。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刚才那场激烈的对峙彻底抽空,只剩下虚脱般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目光落在眼前那片狼藉上。粘稠的龙虾粥糊满了光洁的地板,鲜红的虾肉和米粒混合着碎裂的瓷片,散发着浓烈而讽刺的香气。就像夜玄璟那迟来的、带着施舍意味的“关怀”,看似诱人,实则令人作呕。
他紧紧攥着手里那个小小的白色药瓶,冰凉的塑料硌得掌心生疼。这个秘密,他守得那么辛苦,如同守护着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却被夜玄璟以如此粗暴的方式撞破、审视……巨大的羞耻感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里。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震荡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挣扎着起身,面无表情地找来工具,开始清理地上的污秽。动作机械而麻木,仿佛在清理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收拾干净后,他走进浴室,拧开冷水,让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冲刷着混乱的思绪。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眼底布满血丝的自己,沈暮安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夜玄璟的每一次靠近,无论是强硬的“关怀”还是意外的援手,都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冰封的心湖里激起他不想要的涟漪,将他拖向那个危险的漩涡边缘。
他必须筑起更高的围墙,用更坚硬的外壳将自己包裹起来。工作,只有工作,才是他唯一安全、可控的领域。
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虚弱,打车前往夜氏总部。
快递
数据中心临时工作区,气氛紧张而有序。星辉项目进入最后冲刺阶段,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沈暮安一踏入这片忙碌的区域,便迅速切换到了工作状态。他强迫自己将公寓里发生的一切、将那个药瓶、将夜玄璟的眼神……统统抛诸脑后。
他走到自己的临时工位前,打开电脑,立刻投入到紧张的数据核对和流程监控中。眼神专注,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语速清晰地与团队成员沟通着细节。他将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情绪,都压榨出来,投入到眼前的工作里。
“暮安,a模块的最终压力测试报告出来了,峰值延迟控制在48毫秒,完美达标!”林嘉拿着平板走过来,脸上带着兴奋。
“很好!”沈暮安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真实的笑容,那是属于工作成果带来的纯粹喜悦,“通知星辉那边的对接人,准备进行最后的集成联调。”
“收到!”林嘉应道,随即压低声音,带着点担忧,“你……脸色还是不太好,要不要去休息室眯一会儿?这里有我盯着。”
“不用。”沈暮安立刻拒绝,语气坚定,“最后关头了,不能松懈。”他不能停,一停下来,那些被他强行压下的东西就会卷土重来。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陌生的同事拿着一个快递文件袋走了过来:“沈工,有您的快递,前台刚送上来的。”
沈暮安有些意外,谁会寄东西到公司给他?他接过文件袋,很薄,寄件人信息一栏是空白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悄然升起。他撕开封口,里面只有一张对折的硬卡纸。他展开——
瞳孔骤然收缩!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几张清晰度极高的照片!
第一张:正是昨天深夜,在暴雨肆虐、灯光昏暗的工作室里,夜玄璟紧紧抱着因雷声而崩溃颤抖的沈暮安!角度抓拍得极其刁钻,夜玄璟的手臂环抱着他,沈暮安的脸埋在他胸前,身体蜷缩,姿态脆弱而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