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清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他们不仅要面对医疗站内各种未知的恐怖,还要时刻提防自己携带的“希望之光”,变成招致死亡的指路明灯。
他回头,看向长椅上依旧昏迷的凌曜,看向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同伴,最后目光落在自己手中这既是救命稻草又是催命符的急救箱上。
前路,似乎比这弥漫的浓雾,更加迷茫与危险。
而通往地下的入口,还隐藏在这座巨大、黑暗、充满了扭曲生命的医疗站深处。
黑暗中的低语
候诊大厅的短暂喘息,被门外那些因光线而躁动不安的“收集者”彻底打破。它们虽然暂时不敢越界,但那密集的“嘶嘶”声和不断在雾气中攒动的暗红身影,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着众人此地不宜久留。
“必须离开这里。”沈晏清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最后看了一眼门外那些扭曲的生物,目光转向大厅深处那更加浓郁的黑暗。“它们对光敏感,我们不能长时间待在开阔地带,也不能使用强光照明。”
这意味着,他们将不得不更多地依赖听觉和触觉,在这座危机四伏的废弃建筑中摸索前行。
壮汉重新背起凌曜,凌曜的状况似乎因为抑制剂而暂时稳定,但昏迷依旧深沉。眼镜青年和沉默女子互相搀扶着站起身,脸上写满了对前路未知的恐惧。
沈晏清走在最前面,他放弃了使用任何可能发出强光的光源,只是凭借着从破损窗户透进来的、被浓雾过滤后极其微弱的惨绿天光,以及逐渐适应黑暗的视觉,勉强辨认着方向。脚下是散落的杂物和粘稠的不知名污渍,每一步都必须极其小心。
他们离开了候诊大厅,进入一条更加狭窄、两旁都是诊室的走廊。这里的黑暗如同实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更加污浊,那股腐败的气息中,似乎还夹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他们几人压抑的呼吸声、衣物摩擦声、以及脚踩在垃圾上发出的细微声响。这种极致的安静,反而放大了内心深处的恐惧,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扑出来。
“滴答……滴答……”
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了清晰的水滴声,规律得令人心慌。
走着走着,眼镜青年忽然猛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你……你们听到了吗?”他声音发颤,几乎要哭出来,“有人在哭……是个女人……在哭……”
壮汉和沉默女子都停了下来,凝神细听,却只听到那规律的“滴答”声和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哪有什么哭声?你吓糊涂了吧!”壮汉不耐烦地低吼道,但眼神里也掠过一丝不安。
沈晏清也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听到女人的哭声,但在那片死寂的黑暗中,他确实感觉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低语。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如同冰冷的丝线,直接缠绕上意识的触角,试图钻入脑海。
“……好痛啊……”
“……为什么是我……”
“……留下来……陪我们……”
模糊,破碎,充满了痛苦与怨毒。
沈晏清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诡异的精神干扰。他意识到,这就是规则中提到的——“黑暗中,并非空无一物”。真正的危险,不仅仅来自那些看得见的畸变体,还有这种无形无质、直接侵蚀理智的精神污染!
“保持警惕,不要被干扰。”沈晏清沉声提醒,但他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下也显得格外单薄,“集中精神,跟着我。”
他加快了脚步,希望能尽快穿过这片令人不适的区域。
然而,那精神低语如同附骨之疽,随着他们深入黑暗,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有蛊惑性。
“累了……就休息吧……”
“闭上眼睛……一切都结束了……”
“成为我们的一部分……永恒……”
眼镜青年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开始用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剧烈颤抖。“别说了……求求你们别说了……走开啊!”他突然失控地尖叫起来,转身就想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拦住他!”沈晏清低喝。
壮汉反应极快,空着的一只手猛地抓住眼镜青年的后领,将他狠狠拽了回来。“你他妈疯了吗?想回去喂那些怪物?!”
“有……有东西在抓我的脚……有东西在对我耳朵吹气……”眼镜青年涕泪横流,眼神涣散,显然受到了严重的精神影响。
就连一直沉默的女子,此刻也抱紧了双臂,指甲深深掐入胳膊,似乎在用疼痛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低语。壮汉的额头上也布满了冷汗,他背上的凌曜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也再次紧紧蹙起,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痛苦的呜咽。
沈晏清感到自己的太阳穴也在隐隐作痛,那低语如同无数根细针,不断刺探着他的精神防线。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找到光源,或者离开这片精神污染强烈的区域!
他的目光在黑暗中急切地搜索着。忽然,他注意到前方不远处,一扇虚掩的房门下方,隐约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摇曳的昏黄光芒。
是烛光?还是其他什么?
那光芒虽然微弱,但在无尽的黑暗中,却如同指引方向的灯塔。
“去那里!”沈晏清当机立断,指向那扇门。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众人朝着那点光芒挪动。越是靠近,那精神低语似乎就减弱一分,仿佛黑暗中的东西也在畏惧着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