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那么告诉我,那天中午你去哪里了?”
小溪抬起头,左右环顾,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可是氧气好像被谁吸走了一样。
“我去厕所了。”
“哪个厕所?”
“一楼更衣室边上的。”
“第几格?”
“我不记得了。”
“善帕拉说他中午也去一楼的厕所了,为什么他没看到你?”
小溪看着他锐利的灰眼睛,摇摇头,说:“可能不是一个时间,我真的记不清了。”
提拉盯着他的脸,没有再继续提问,小溪被他盯得浑身难受,恨不得马上就转身离开,忍无可忍想要偏过脑袋,忽然被对方伸出的一只手掐住了下巴。
“真漂亮,小溪,有人说过你漂亮吗?”
小溪被夸得毛骨悚然,说:“没有。”
“哦,是吗?”提拉没有松开他,淡淡地说,“阿赞说俱乐部选你去打给游客的表演赛,因为你好看,大家都很喜欢你,经常有游客花钱和你合影。”
小溪抿起嘴,不想说话。
“你这个小撒谎精。”提拉冷酷地推开了他,小溪被推地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关起来吧。”
直到被拖进地下室,小溪才知道他说的关起来是什么意思,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提拉对付不听话的人常用的手法,唯一庆幸的是提前把外甥送到巴颂家了。
曼谷的7月依然闷热潮湿,地下室总是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像是哪个角落里烂了一只老鼠,小溪虽然害怕,但也心大,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只好靠着墙壁和一口冰凉的水缸,不知不觉睡着了。
光明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他只呆到了第二天,地下室的大门就被粗暴地打开了,小溪从睡梦中惊醒,只能看见门口刺眼的光扎进黑暗,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
有人打开了灯,提拉大步走下阶梯,慢条斯理地踱到他的面前,干净的皮鞋踩在布满灰尘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停在了缩成一团的小溪面前,居高临下,灰眸里毫不掩饰探究,问:“你有点面子,阿南亲自保你。”
小溪怔了一下,自己也没想到,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阿南是他十五岁出来在码头工作的时候,掌管莲花内河码头的老大,后来才知道他也是老威拉旺的心腹。两个人实际交集不多,可是每一次都给他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转变。他也曾揣测过对方的目的。
他知道自己长得好,虽然从小因此吃到的红利不多,也不乏对他别有目的的接近,但是阿南绝不是为此。
提拉又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弯下腰,粗暴地抓住小溪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仔细地打量他的脸,还没等小溪回答,就攥住了他的衣领,猛地将他提了起来,按在墙上。
小溪比他矮了大半个头,努力踮脚才能够到地上,惊慌中低头看了一眼,目光正好扫过倚靠了一晚的水缸。
昨天夜里一片漆黑,现在灯打开了,他第一次看清缸里是什么东西,顿时又惊又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了出来。
提拉抚摸着他的脸,修长的脖子,尚未长成的少年人的肩膀,后者恶心地闭上了眼睛,克制不住地战栗着。
他听说提拉身边也有好看的男人,可是从未想过自己也有可能,他和他们不一样啊。
“算了,阿南保你,是他的事情,”提拉轻笑,在他耳边低声道,“管住你的手,否则还有机会来这里。”
说完,温柔地松开了他,小溪差点瘫到地上,只能靠着墙壁大口喘气,不敢再看那口水缸一眼。
提拉握住了他的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弯下腰在手腕上写下一串电话号码。
“小溪,阿南太老了,你值得找一个更有权势的主顾,随时可以打来电话。”
小溪从噩梦中惊醒,下意识环顾左右,没有看到那口水缸,只有亮着温馨暖色灯光的酒店豪华套房内饰,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司机给的房卡,和漂亮的脸完全相反的粗糙手指在房卡上摩梭着,来回擦拭上面的图案,位于市中心地标性质的顶级酒店。他以前路过的时候还曾经幻想长大后发了财可以住进来,没想到以这样不堪的方式进来了。
从提拉的别墅离开后不到半个月,阿南就失踪了,恐惧再次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噩梦的内容从探猜变成了那口水缸,又或者他们同时出现,让他在简陋的铁皮房子里辗转反侧。
外甥居伊也发现小舅舅的心事,调皮捣蛋的五岁小男孩难得懂事,蛄蛹进他怀里,说:“舅舅,你缺钱的话,我可以不去上幼儿园。”
小溪难受得如鲠在喉,捏了捏他的脸蛋,说:“别担心,舅舅有钱,有很多钱,能让我们两个都上学。”
提拉留下的手机号当天就被他洗掉了,但是那天的话始终挥之不去,小溪一个人时总是会反复地想,以前从未有过的大胆念头浮上了心间。
如果非要卖给一个人,绝不能是提拉,早晚会被弄死的。
他得找一个新的靠山,最好能带他离开泰国,去一个安全的国度。
小溪没敢用主卧的大浴室,跑到另一间客房洗了澡,洗完发现没带干净衣服,只好把穿来的工作服又套上了,洗脸的时候抬头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虽然稚气未脱,可要是走出去,哪怕世间审美万千,是任何一个人第一眼见到都不会否认的好看。
七月初的时候,他成年了,师娘特地给他买了一个双层的奶油蛋糕,大家围着木头桌子给他唱了生日歌,他许愿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