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萱往前走了些,向他行了一礼:“先前是我蛮横无礼,你的恩情,我感念在心。就此别过,山高水长,你我各自珍重。”
似要挽留,可却又眸色微变。萧敛面色闪过一瞬悲伤,缓了缓脸色,朝旁边下人吩咐道:“送棠娘出城。”
柳茹萱复又行了一礼,後退几步,擡头平视着萧敛。他的神色平静,冷淡的凤眸只静静打量着她,剑眉因不耐而微微蹙起。
在侍女的引路上,柳茹萱不再看他,往前走去,重重游廊,继而出了後院,穿过垂花门,到了前院。
原来先前重重困住她的,只需两刻钟便可走出。
马车在府前等着她,柳茹萱提裙上前,回头看了眼萧府的牌匾,掀帘入内。
车轱辘碾过青石砖地,人声喧嚣,渐渐地,人声隐去了。
出了城,柳茹萱掀开车帘,往後看去。往事一幕幕浮现心头,如千百根刺,刺着心头。
她只觉得心绞痛,痛得喘不过气。
半世繁华,一生荒唐梦。
马夫架着车行驶在官道上,车盘山而上,复又盘旋而下,一路平稳。柳茹萱挑开车帘,山绿了许多,路旁迎春花开得正盛。
马忽地嘶鸣起来,半个马身直接腾空,车身一晃,柳茹萱忙抓紧车框,瞳孔一颤,忙问道:“发生什麽了?”
车夫尽力攥着马缰,叫道:“姑娘抓紧!”
柳茹萱听及此,复又抓紧了车框。马车疾驰着,一路颠簸,车帘翻飞,只见车夫忽地跳车离去。
万丈悬崖,连人带马翻下悬崖。
她摔了出去,眼下便是重重山峦,高耸,再无人相救。。。努力伸着手,欲图够树枝,可却是徒劳无功,便这麽直直往下坠,失重感铺天盖地而来。。。
她闭上了双眼,万念俱灰地候着下一瞬的骨裂之痛。
燕院内,萧敛出神地看着手中的琉璃海棠簪,阳光下,琉璃澄澈,栩栩如生的海棠似绽在枝头。
“世子,世子!”
萧敛蹙了蹙眉:“何事如此惊慌,可是棠娘不愿去城外别院候嫁,又大吵大闹了起来?”他一边漫不经心随口说,一边将琉璃海棠簪收入袖中。
那下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着:“世子,马车不知怎麽出了意外,连人带马,连人带马。。。”
身形猛地一晃,他搀着身旁侍从的手勉强站稳,吼道:“说下去!”
“连人带马坠下了悬崖。”那下人吓得一颤,忙不叠地说道。
险些站不住脚,他又强自振作着精神,萧敛面色一片苍白,带着府兵,提步匆匆出了府。
半个时辰後,悬崖边,萧敛怅然站立。他含泪走了几步,悬崖边一玉簪,那是柳茹萱临别前簪在发髻上的。光下,玉色莹润,只不过沾了些尘土。
萧敛步子一颤,擡手止了身後府兵,兀自提步上前,蹲身在地,捡起,用衣袍擦了擦。
眼泪一滴滴掉落,分明滴落在玉上。
萧敛抹去眼下泪水,并未转身,沉声命令道:“下山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鹰及犹豫道:“世子,这悬崖万丈之深,从此处跌下去,下面又是野兽出没的密林,想必是尸骨无存。。。”
“快去!”萧敛转身,眼底一片猩红,怒吼道。
鹰及领命,带着府兵匆匆下山。
山下,马车破裂不堪,木飞得满地都是。马倒在乱石上,鲜血淋漓,一群野兽正啃食着马肉,白骨露于野。
另一堆秃鹫丶虫蚁正啃食一女子,青绿衣衫若隐若现,断手碎在旁处,断腿白骨裸露,鲜血如注,从乱石流淌而出。
萧敛挽弓飞射而去,随後提步匆匆上前。步子过快,他忽地被乱石一绊,摔倒在地。
“世子,世子!”府兵一哄而去,扶起了他。
萧敛摆了摆手,一瘸一拐地上前,人未到,泪先流,模糊了视线。他抿了抿唇,竭力忍着颤抖的手,摇摇晃晃跪在了跟前。
眼前女子面目全非,身子亦摔得七零八碎,啃食的心脏缺失了一半,腹部已空,腥臭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