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府兵见此情形,复又闻此味,有的甚至弯腰呕吐起来。
萧敛伸出了手,指尖颤抖,哽咽道:“疼吗?”他偏头,心痛如绞,双手紧抓着碎石,嵌进了手里。
密林下,他轻轻抱起柳茹萱,哑声道:“萧敛哥哥带你回家。”
可怀中人早已零碎,如何也再抱不起。往日的雪肤被血浸透,手指早已被野兽叼去,身子亦残缺不齐,青丝松松垂落。
那个墙头上笑意盈盈的明媚少女,已经死了。
兀自抱着,忽有野兽窜出,径直往他怀中死尸扑去,萧敛本能地用手一挡,却被那兽活生生咬下一口肉,可隐隐见白骨。
血肉交缠,两人满身是伤,便如此徒自站在那儿,一步一拐,泪水落在怀中人的脸上,和着那血就这麽流着。
上穷碧落下黄泉,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士兵便如此跟着萧敛走着,云风欲夺过他怀中人,却被萧敛打开了手:“她不愿旁人碰她。她是干净的,是我的。”
旁人都碰不了她。
柳茹萱,分明是他的。
可血流如注的手却无力,柳茹萱就这麽从山坡上滚了下去,“萱儿妹妹。”萧敛未加犹豫地,便一同滚了下去,手护着她,满坡滚血,满是狼藉。。。
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再一醒来,萧敛猛地起身,下了床,掀开床帷。柳茹萱正坐在窗边,见他出来,回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娇嗔道:“你今日怎麽醒得这般晚?”
眼眸一颤,往前走了几步。
柳茹萱偏了偏头,水汪汪的杏眸直瞅着他:“你怎麽哭了。”一如从前许多时候,她就那麽凝着他,眼像纳了这世间许多纯净,就那麽直直看着他。。。
眼眸含泪,萧敛像一个走丢的小孩,就那麽看着她:“你走丢了,我来接你。”
亦是落了一滴泪,她拿出手帕,提步上前,青绿衣衫拂地,海棠花香溢到了鼻端,萧敛上前一步,伸手搂住了她,却是一片虚空。
“棠儿,棠儿!”萧敛无力嘶哄着,满室寻找。
一连半月他再未上朝,终日待在燕院中,将自己锁了起来。一遍遍嗅着柳茹萱的衣衫,海棠花溢至鼻端,手里的骨灰盒一片冰凉。
门被打开,光亮透了进来,清风拂过,萧敛护紧了怀中的衣衫,躲着风,似生怕这风带走柳茹萱的味道。
五皇子萧淮提步入内,只见萧敛满头乱发,好似如临大敌,躲在角落紧紧护着衣衫和骨灰盒,周旁皆是酒壶,染血的玄袍沾满灰尘和泥土。
先前那个叱咤沙场的玉面将军,就如此失却了周身风华,便似一乞儿般,在这儿。。。
五皇子抿了抿唇,上前吼道:“不过死了一个女人,你看你现在颓唐成什麽样?”
听其声音很是大,萧敛却并未理会,只低头说:“萱儿妹妹别怕,我在,我在。。。”
气极,抓着萧敛的衣领:“她已经死了,摔下山崖,死了!”
“没有,她还在,她昨天还来看我了。”
“萧敛!你看看你现在落魄成什麽模样了?”五皇子气不过,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眼神蓦地一瞬清明,哑声道:“她不过是想出去玩,不过是想出去玩玩。。。哪怕我带着出去逛逛,也不至于会到这一步。”
他面容上浮现苦涩的笑意:“为何我就不能退让些,要那麽紧逼着她,可现在,却孤独地躺在这儿。。。”
“萧淮,你说人有下一世吗?”萧敛忽地抓住萧淮的手,原本荒芜的心神如今却又燃起些光亮,就这麽满目冷漠地看着他。
萧敛却并未在意他的反应,喃喃道:“对,我应该要死了,这样黄泉路上,兴许还能赶上她,下一世,我会再找到她的。”
萧淮听及此,厉声喝道:“萧敛,你疯了吗!柳茹萱她不爱你,她不想你去找她,你知道吗!”
“放手吧。”
萧淮将萧敛拉了起来,轻叹道。
怔怔地看着他,一滴泪徒然落下。
他放不下,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