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纳使团在容都折腾了半个多月,为的就是迷惑容都这群掌权者,让他们以为塔纳将会在容都有所行动。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世家权贵们的注意力留在容都,自然就没那麽多时间关注容都千里之外的地界,这就便于乌先生的人先去西南三州探查运粮线路。
锡德不得不再次感叹面前这个半百老人的谋划之缜密,西解县现任县令即为被贬的前兵部尚书,李清霖。这是大皇子的亲舅舅,有大皇子手令,在西解县办事会容易得多。
不知他用了什麽手段,竟然能敲动钟旸的帮助,锡德默默想,将那块令牌交还给了乌先生。
祝乌辞做的其实很简单,他在容都停留短短几日,就大概将朝上局势看得差不多了。
太子钟晰集权聚势,钟旸看起来已经“回天乏术”,而这场皇子相争中势弱的一方就是最好的切入口,因为钟旸走投无路,想要抓住一切生机。
祝乌辞自称南越贤王门客,倒也不算骗人。
他对钟旸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称南越愿意帮助大殿下,要求的回报则是将越州边境三县开放作为通商口岸,不收关税。
钟旸一个草包哪能听懂这些,只听完边境通商一年能赚的白银数额之巨,便觉得南越千里迢迢要来容都寻自己谋划也是情有可原。
但钟旸随即又皱眉问道:“你怎麽不去找钟晰?”两国通商之事,怎麽看也是找储君更方便。
乌先生正色肃然,“贵国朝堂上下皆以南越为附属国,若我们能助殿下成事,望殿下将我南越视为平国相对。”
意思就是南越不想当小弟了,若梁朝不干预,他们也可以朝周边小国索取纳贡。
这可是比通商还大的野心。
随後他又笑眯眯地补充道:“贵国太子南巡至越州时,与我们王爷有些私仇。”
钟旸也就聪明了那一瞬间,立刻认同了乌先生的理由。
太子绝不会容忍南越和大梁平起平坐,虽然钟旸对这个要求也有些不满,但他同样不怎麽把南越放在眼里,认为自己登基後把南越再打服就是了。
至于与钟晰有仇?那太正常了。
马车里,祝乌辞朝锡德做一揖礼,十分客气地问道:“锡德大人在容都停留这些时日,是否有值得注意的要点,能提点老朽一二呢?”
两方结盟的基础便是情报交流,锡德不打算瞒着乌先生,但他颇有些看不惯这位老者的行为。
明明是个南越人,装束丶举动都是梁朝士子的模样,并且似乎习惯性将自己处于下位。
这也是从梁朝学来的所谓谦卑?
锡德敛下心绪,正色道:“有一人需要警惕,太子钟晰。”
乌先生轻笑颔首,不知是表达对锡德这句话的认可,还是在说自己知道了。
二月份他们和塔纳人在越州沧江县的会面败露後,借暗杀韩佑一事作为筹码联合塔纳的计划也就流産了。
原本祝乌辞计划的是先与塔纳人合作杀掉韩佑,越州无将领坐镇,正方便南越北上;塔纳再于春夏之时动兵,两方同时行动,拖都能拖垮梁朝。
但韩佑没死,倒是塔纳那两名暗探死了,这就导致乌先生计划的战争会被推迟将近一年,风险也大了不少。
越州出现塔纳人这事,韩佑不可能不上报,再加上沧江县据点被发现那夜,他们的谈话不知被听见多少,南越和塔纳的合谋大概率也已经暴露。
梁朝皇帝和臣子应该都已经清楚这场“失败”的暗盟。
他们现在做的所一切都是在梁朝人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最要紧的一点便是让梁朝人认为两方合作不成,并且短时间内再无其他动作。
目前看来,崇安帝是相信了,钟晰到底相不相信塔纳今年不会动兵,锡德无法判断。
毕竟这位梁朝太子在南苑比试後,当衆表达出了与崇安帝截然不同的应对态度。
锡德这句话想提醒的是钟晰可能会十分关注塔纳的行动和风向,甚至可能会发现他们暗中的谋划。
祝乌辞了解,他同样认为梁朝太子是他们现在最危险的敌人,所以才会对钟旸表达出南越的合作之意。
既能方便己方在西解县形势,又能让钟旸制衡太子,可谓一石二鸟。
所谓“愿意支持大皇子登位”,当然是因为蠢货比较好控制。
崇安帝一日不死,钟晰就一日不能完全掌握大梁,自然还要考虑另一位适龄皇子,也就是钟旸的影响。
若是梁朝拥有一位年轻丶英明丶善战的君主,对所有周边小国来说都是一场旷日持久灾难,这就意味着他们要再次在中原的压迫下匍匐求生。
即使梁朝看起来江河日下,军队实力日渐衰弱,但对比南越来说,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蚂蚁搏象,必得联合万衆之心。”祝乌辞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