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思文:“昨日我代内阁递上来一封折子,陛下看过了吗?”
他两人正是为昨日收到的烟州急报而来。
崇安帝闭目塞听,其他看得清形势的臣子可是等不得了。
内阁几人在钟旸离开後再次商量了一会儿,钟晰便和庄思文一同来宣阳殿求见,意图再次劝谏。
又是来催公务的,容德面上挂着不出错的笑容,替陛下挡回去两句:“陛下近来精神不大好,汤药一碗接一碗地喝着呢。”
“您昨日送折子来时都傍晚了,陛下估计没来得及看。若要面圣……这时辰,陛下刚躺下小憩不久,不如殿下和庄大人先到侧殿歇息会儿?待陛下醒了,我再来请二位。”
容德御前伺候这麽久,替崇安帝准备的推诿话术少说得有七八套,他哪里敢翻内阁的折子,也不晓得崇安帝到底看没看。
但他只是个太监,是只为崇安帝办事的人,既然对方问了,他就替主子解释两句。
太子和参知政事一同求见,还未问过陛下的意思,他也不敢把两人请回去,只好先语言上拖一拖。
恰这时,几人突然听到崇安帝喊了一声“来人”,语气很是愤怒急迫的样子。
容德有些惊疑不定,赶紧朝太子和庄思文赔个笑脸,紧步朝内走去。
还没等容德转身,东次间又传来一声痛呼,还是崇安帝的声音!
这下似乎是陛下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连带着方才那一声听起来都在像喊人救驾了。
情况紧急,钟晰和庄思文对视一眼,也不管有没有宣召,直接朝殿内而去。
东次间的场景简直不像在皇帝寝宫。
钟旸满脸是血地跪在地上,表情呆滞,一双手伸出去不知是要扶人还是推人。
他面前是仰面躺着的崇安帝,不知是摔着哪儿了,手扶着腰背一带,满脸痛苦地呻吟。
好一对狼狈的天家父子。
容德吓得连“哎呦”都来不及喊,赶紧冲上前扶起了崇安帝。
钟晰率先反应过来,沉稳地朝外发话:“快去请太医来。”
随後他也去扶着崇安帝另一侧,感受到皇帝抓在自己小臂上的手用了十足的力气,手背上青筋隆起。
久病之人竟然还能使出这样的力道,这也代表着崇安帝现在的怒火已经难以遏制。
崇安帝站稳後的第一句话不是呵斥钟旸,也没问及在场任何一个人。
“叫禁军来!”崇安帝被钟晰和容德搀着,眼都不眨地瞪视跪在原地的钟旸。
“把这孽障关起来!不许给他送任何饮食,也不许任何人探视!”
让宫廷禁军处置皇子,意味着这名皇子要麽卷入了重大的政治斗争,要麽严重触犯了皇权。
若非事态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是万不会走到禁军监管这一步的,这基本等于完全剥离了这名皇子的所有身份和地位。
闻言,钟旸彻底瘫坐在地。
崇安十六年腊月二十一日,大皇子钟旸欺君犯上丶矫诏瞒天丶图谋篡逆。
帝令褫夺其封号丶爵位丶食邑,废为庶人,永不得复归宗室;监禁于天牢,非死不得出。
当夜,宣阳殿灯火通明,太医们来来往往。崇安帝本就久病虚弱,老胳膊老腿的,经这一遭,成功把自己摔得下不了床不说,得知自己再难行走後又把自己气晕了过去。
他似乎一夜之间又老了十岁,皱纹丶白发丶斑痕变得无比显眼,动作更慢了,瞳孔也变得浑浊。
第二天,崇安帝终于召集内阁诸臣,于宣阳殿御榻前宣布——
因帝积疾,心力不济,朝中诸事,一概交由太子钟晰代理,行掌国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