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忱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果然是个麻烦精”的嫌弃,语带讥讽:“你当是游山玩水,还能随时雇到八抬大轿?”他不再理会南宫雅,径直走到一旁稍显开阔的空地,修长的手指凌空快速划动,指尖灵光微闪。
不多时,林间传来沉稳的蹄声。一辆外观极为朴素的青布篷顶马车缓缓驶出。
拉车的两匹黑色骏马异常神骏,毛色乌亮如缎,四蹄踏动间隐有灵光流转,双目炯炯有神,透着不凡的灵性。
这正是归云宗特制的“御风驹”车驾,看似不起眼,车厢内壁实则嵌刻了强大的防护符文,寻常妖邪不敢近身,且识途认主,无需车夫驾驭。
南宫雅欢呼一声,率先跳了上去,转身便朝云微伸出手,笑容明媚:“快上来!”
待谢澜忱沉着脸坐进车厢时,只见南宫雅已经紧挨着云微坐在了左侧长椅上。
再看看自己这边空荡荡的位置,以及对面两张脸上一个写满“不欢迎”、一个则完全视他如无物,少年本就阴沉的脸色瞬间又沉了几分,仿佛能刮下一层寒霜。
他一言不发地在云微正对面的右侧长椅坐下,身体紧贴着冰凉的车厢壁,尽可能拉开与对面两人的距离,抱臂闭目。
车轮辘辘,碾过崎岖的山路,载着心思各异的三人,朝着千里之外的碧月山庄疾驰而去。
行了约莫大半日,天色彻底暗沉下来。
马车驶入一片荒僻险峻的山道,两侧是参天古木形成的幽深密林,枝叶浓密交错,几乎完全遮蔽了最后的天光,只有御风驹足下符文散发出的微弱青色灵光,勉强照亮前方丈许之地。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哭求声钻进三人耳中:
“仙长…救救我……”
谎言
三人循着微弱的呼救声,拨开道旁半人高的蒿草。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倒在血泊中,身旁散落着一个破旧的药篓,里面是几株沾满泥污的草药。
他涣散的眼瞳看见来人,骤然亮起一丝微光,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指向地上的药篓,喉咙里嗬嗬作响,拼尽最后力气挤出几个字:“我娘…重病…草药…”话未说完,已是气绝。
南宫雅蹲下身,指尖搭上他颈侧,又翻看他胸腹间几处撕裂伤,眉头锁紧,摇了摇头:“致命伤在胸腹,脏腑碎裂,救不回了。”
又是一个可怜人,他家中尚有母亲倚门待药,自己却横死荒野。
人命如草芥,这世间苦难何其多。云微压下心头那丝翻涌的悲悯,复仇之路尚远,容不得过多感伤。
将人安顿好后,三人重新出发。
这次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天色骤变。
雨势凶猛,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车顶上,很快便连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幕。
御风驹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紧接着,车身猛地一沉,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骤然停住。
“你们归云宗的马车,看着气派,怎么这么不中用?”南宫雅扒着车窗,皱着眉嘟囔,“这才走了多久,说坏就坏。”
归云宗的车驾属上乘,寻常刀剑难伤分毫,区区泥泞山路,怎会轻易断裂至此?云微心里想着,目光已落在谢澜忱腰间的孤鸿剑上。
自残魂寄于剑中,她便隐隐觉出与这剑有种奇特的牵连,或许能试着调动其形态。
云微径直伸手,无视少年投来的、带着不解与质问的目光,抽出他腰间的孤鸿剑。
剑柄入手微凉,她意念微动,在谢澜忱骤然紧缩的瞳孔和南宫雅惊奇的注视下,那柄寒光凛凛的长剑竟在她手中如水般流淌、变形,转瞬间化作一把油纸伞。
还好,这点灵力还够用。云微心中微定,撑开伞,率先一步踏入滂沱大雨之中。
“你竟然能改变它的形态?”南宫雅追出来,新奇地用手指戳了戳伞面,又看看脸色阴沉得能滴水的谢澜忱,“难道是那小子的血让你成了剑灵一般的存在?我听说剑灵得跟剑主意念互通呢。”
谢澜忱听到这话,脸唰地沉了下来,薄唇抿成一条线,眼神阴郁地扫过南宫雅,冷冷道:“少胡说八道。”
剑灵,乃宝剑通灵所化之精魄,或修士残魂与剑器相融而生。
云微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阿雅心直口快,并无恶意,又将她视作亲近之人,说话自然少了顾忌,并非存心轻慢。
她蹲下身,指尖划过断裂的车轴边缘,触感异常平滑,绝非自然断裂或磨损所致。
谢澜忱的目光在她平静的侧脸上顿了顿,满是不解。
她就这么不在意?被人比作器物,被戳中这不上不下的处境,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指尖在袖中捻得发白,方才压下去的戾气又翻涌上来,混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她还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让人恼火。
“切口平滑,力道精准,非寻常山匪能为。”谢澜忱冰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惯有的讥诮。
云微站起身,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下缘。
她没反驳他的话,心中念头飞转:归云宗的车驾坚固异常,寻常刀剑难伤,这山路泥泞,却非断轴之由。
难道是魔物……
“前面好像有个村子!”南宫雅眼尖,透过白茫茫的雨幕,指向不远处山坳里透出的一点微弱灯火,“雨太大了,车也坏了,咱们去村里问问有没有木匠能修马车吧?再找个地方避避雨也好啊!这荒山野岭的,待着太难受了。”她搓着手臂,显然被冷雨和这诡异的气氛弄得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