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完仇之后?这个问题,在她被至亲构陷、亲手诛杀之后,早已变得遥不可及。
如今残魂重聚,前路凶险,强敌环伺,谈“之后”太过奢侈。
她如实相告:“我不知道。天下之大,剑道无涯。或许寻一清净地潜心修炼,或许仗剑天涯四处游历,又或许……”她顿了顿,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茫然,那是对遥远未来的不确定,也是对既定前路的执拗。
大仇未报,血债未偿,归宿何在?
唯一确定的,是她不会停下脚步,不会为任何人驻足,直到讨回那穿心一剑、背负污名的公道,直到攀登至剑道之巅。
“随你便。”少年猛地站起身,神色间带着一丝仓促的狼狈和未消的懊恼,头也不回地没入林边的黑暗中,背影透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云微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并未在意。
少年的心思向来难测,她也无意深究。
她重新闭目,倚靠着粗糙冰凉的树干,意识在清醒与昏沉的边缘艰难挣扎。
终究,那汹涌的虚弱感占了上风,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一片短暂的、无法抗拒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刻意压低的说话声隐隐传来,将她从浅眠中惊醒。
“公子,您看……夜深露重,寒气太重了,云姑娘就这样睡在树下……怕是……”是车夫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和关切。
“别吵醒她。”少年冷冽的声音响起,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车夫。
云微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树干或篝火,而是一双近在咫尺、正低垂凝视着她的钴蓝色眼眸。
那双平日里总是淬着冰或带着讥诮的眼睛,此刻在摇曳火光的映照下,竟显得异常专注,甚至带着一丝来不及收敛的担忧,清晰地映出她刚刚醒来、带着几分茫然的脸。
谢澜忱?
云微心中一惊,立刻坐直身体。
这一动,才惊觉自己方才并非靠着树干,而是枕在了他的腿上。
少年显然没料到她醒得如此突然,被她骤然起身的动作带得身体微晃了一下,脸上飞快掠过一丝窘迫与不自在,随即又强自镇定,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云微抬手按了按依旧隐痛刺骨的额角,语气已恢复一贯的清冷:“怎么回事?”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少年明显僵硬的身体,又看向远处噤若寒蝉、几乎要缩成一团的车夫。
“你瞪我作甚?你以为我乐意让你枕着?我去周围巡视,顺便用玉符联系了谢青峰,告诉他碧月山庄事毕,不日便归。”谢澜忱没好气地呛声道,试图用恶劣的态度掩盖方才的尴尬。
他顿了顿,眸色微沉,压低声音道:“他说要派御风驹来接,被我拦下了。”
御风驹速度极快,却也更易暴露行踪,少年此举,无疑是在规避风险。
云微点了点头,眸中那点冷意淡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