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思诡谲,行事亦正亦邪,却绝非蠢人。他若向父亲透露她的踪迹,无异于自掘坟墓。
父亲既容不下她这个“堕魔”的亲生女儿,又岂会放过一个窝藏“叛党”、知情不报的义子?
以那人的心性,必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而谢澜忱断不会做这等引火烧身的蠢事。
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右手,微微一怔。
原本洇着血痕的旧布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干净妥帖的新布包裹。
包扎的手法虽显生疏,甚至有些笨拙,布边叠得不够齐整,结扣也系得略显松散,但明显比之前用心许多,至少不会轻易散开。
云微抬眼看向那张写满“别看我”、“不关我事”的脸。
答案,显而易见。
她想起这一路上他种种别扭行径,明明关心却总要摆出冷脸,明明相助却偏要说得难听。
这般口是心非,倒让她想起曾经养过的一只野猫,想亲近又总要伸爪子挠人。
“谢澜忱。”云微轻声唤道。
“嗯?”少年几乎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即更加警惕地看着她,不知她又要说什么让他难堪的话。
她素来不喜与人亲近,更厌恶旁人触碰,可这少年一次次越界,她却并未真正动怒。
云微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纵容的无奈:“你毕竟比我小两岁,”她顿了顿,像是解释,又像是陈述一个事实,“行为古怪些,气性大些,脾气坏些,倒也……寻常。”
谢澜忱不解地看了她一眼,想反驳“谁比你小了?谁行为古怪了?谁脾气坏了?”,可看着云微那双平静无波、甚至隐约透着一丝“包容”意味的眼眸,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一股憋闷的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烧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气她总把自己当孩子看,更气她这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他早已不是需要人照顾的年纪,剑术修为在同辈中无人能及。
可偏偏在她面前,自己总是显得笨拙又幼稚。这种认知让他烦躁不已。
最终,少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胡说。”
云微看见他这副气鼓鼓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清冷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笑意。
她并未再与他争辩,只淡淡道:“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谢澜忱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再看她。
这场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连车夫的身影都渐渐远去,久到云微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甚至准备再次闭目调息。
就在她眼帘将垂未垂之际,少年却毫无征兆地骤然逼近。
他倾身过来,一手撑在她身旁的树干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那张总是覆着寒霜的脸此刻离得极近,近得云微能清晰看见他眼中翻涌的暗潮。
他的目光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