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口喘着粗气,半晌又继续控诉道:“他们病死在破庙里的时候,她云微在哪里?像她这种假仁假义、高高在上的人,我恨不得她早点死!至于你……你和她也一样!装模作样!令人作呕!”
云微静静听着,心中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沉寂。
原来如此。
将自身不幸全然归咎他人,怨恨施恩者未能倾尽所有,却忘了那本就是别人额外的善意。
她只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特别可笑,当年那一点恻隐之心,此刻看来,竟是如此多余且愚蠢。
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值得伸手。
这教训,她记下了。
云微不再多言,眸光一厉,抬起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点向赵常胜额心。
她并非不能亲手杀他,但以此等人之血污她断尘剑,她嫌脏。
只见赵常胜浑身一僵,双目骤然圆睁,瞳孔涣散,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景象。“啊!别过来!云微师姐!不是我害你的!别杀我!不是我!啊——!”
他凄厉地惨叫起来,连滚带爬地在屋内胡乱冲撞,涕泪横流,状若疯癫,仿佛在躲避什么无形之物,最终猛地一头撞在床柱上,晕死过去。
云微面无表情地看着,薄唇微动,吐出几个字:“咎由自取。”
心结已种,日后即便醒来,也恐难逃梦魇缠身,修行之路大抵是断了。
这般下场,于赵常胜而言,比死更难受。
她握着那尊小木像,转身离去,胸口忽有一阵钝痛漫开。
明明该是漠然以对,偏生那点痛意挥之不去。是为昔日错付的善念惋惜?还是为人心难测而怅然?
她看不清。
云微信步行至僻静小湖,扬手将木像抛入水中。
木像沉入水底,涟漪渐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过往种种,譬如昨日死。
善缘恶果,俱已了断。
从今往后,她的剑只为复仇与问道而出,她的心,亦当如此。
她想将那点杂念一并抛开,可谢澜忱那句带着委屈与急切的话却忽然在耳边响起:“你就不能……就不能多在意我一点吗?哪怕只有对旁人的一半,不,十分之一也好……别再总是推开我,无视我,让我觉得只有我一个人被困在过去的泥沼里,好不好?”
明明是带着控诉的话,却说得小心翼翼,仿佛只要她稍一皱眉,他便会立刻收回所有情绪,再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
她微微蹙眉,将这丝异样压下,不再深想。
“无名姑娘?”身后传来一声温和的呼唤。
云微回头,只见宁兮河正站在不远处的小径上,略显惊讶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