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的孤鸿剑也脱手而出,剑身蓝光霎时黯淡。
云微在剑中只觉神魂震荡,谢青峰那一击不仅震飞了谢澜忱,更直接伤及寄宿在剑中的她。
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亦或是谢青峰从一开始就从未真正信任过任何人,连谢澜忱也一直在他的监视之下?
无数念头电光石火间闪过,却听谢青峰阴鸷的声音响起:
“逆子,你果然包藏祸心。”
云微心中一沉。
若她再不现身,两人皆危矣。
更何况,她想亲自面对这个弑杀妻女的仇人。
一道耀眼的白光自孤鸿剑上爆发,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云微的身影缓缓凝聚,白衣胜雪,面容清冷,稳稳落在谢澜忱身前,声音清越:
“错了。”
“真正想杀你的人,是我。”
谢澜忱见她现身,瞳孔微缩,想说什么,却因内息翻涌一时无法开口,只能咬牙撑起身子,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挡在前面的背影。
四位长老面露惊骇,王长老更是失声:“云微?你、你不是已经……”
云微没有理会几位长老,而是看向高台上那个端坐的身影。
“石塘镇那日,我便说过,若苍天有眼,容我残魂不灭,今日之痛,我必百倍奉还。今日,便是兑现誓言之时。”
“你弑杀发妻,构陷亲女,桩桩件件,人神共愤。归云宗在你这等卑劣小人手中,才是真正的蒙羞。”
谢青峰神情阴沉,抬手指着云微,语气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冷漠:“要怪就怪你是女子。怪你和你母亲一样,天赋太高,不知收敛。归云宗百年基业,岂能交到女子手中,任你颠覆纲常?你若安分守己,做个寻常弟子,将来觅一佳婿,辅助宗门,我何至于此?”
云微心中一片冰冷。
到了此刻,他竟还丝毫不觉有错,将一切归咎于她们的性别与天赋。
这般固执己见、冥顽不灵之人,竟是一宗之主?
“女子又如何?”她向前踏出一步,腰间断尘剑铿然出鞘,剑尖直指谢青峰,神情冷冽,“天地生我,授我灵根,传我剑心,是让我仗剑而行,护该护之人,斩该斩之邪,而非困于后宅,相夫教子,碌碌一生。你口口声声宗门纲常,不过是你嫉贤妒能、维护你那可笑权威的遮羞布。我母亲强于你,你便害她;我强于你门下所有弟子,你便杀我。”
她剑锋微转,寒光凛冽:
“谢青峰,真正不配执掌宗门的,是你这个心胸狭隘、手段卑劣之人。”
谢青峰点了点头,那张惯常伪善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阴鸷冰冷的真面目。
“好,好得很。从前我总以为,你身为我的血脉,或许能变得懂事些,懂得权衡利弊,知晓宗门大义……而不是像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母亲一样,仗着几分天赋,便妄想颠覆百年传承的规矩。”
他顿了顿,嗤笑出声:“愚不可及。”
他竟然还敢提及母亲?
用那样轻蔑、那样理所当然的语气,去评判一个被他亲手害死的、曾经与他并肩同行、为他、为归云宗付出一切的发妻?
母亲的天赋,母亲的才华,母亲的温柔与坚韧,在他口中竟成了“不知天高地厚”?
不等她开口,身后却传来谢澜忱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跟这种人多费口舌做什么。”
云微偏头,看见他已经站了起来。
少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唇色淡极,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却遮不住那双黑沉沉眸子里渗出的寒意。
谢青峰死死盯着并肩而立的两人,终于明白了这并非临时起意的背叛,而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联手。
他声音沉了下去,带着最后一丝试图掌控局面的威压:“澜忱,你若是被她蛊惑,现在回头,擒下她,本座可以既往不咎,宗主之位依旧会是你的。否则”
“蛊惑?”谢澜忱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斜睨过去,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我与她之间的事,何时轮到宗主来置喙?我想护着谁,想杀了谁,需要理由么?”
王长老厉声喝道:“澜忱!你糊涂!你天资卓绝,本是宗门未来希望,以前与云微势同水火,宗门上下谁人不知?如今竟为一个女子背弃宗门,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你这是要毁尽仙途,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吗!”
少年黑袍染血,闻言却是低低笑了起来。
“仙途?呵”他唇角的弧度愈发讥诮,“你们视若珍宝的宗主之位,在我眼中不过尘土。”
云微若是死了,这天地于他,还有半分意义么?
云微心中微动。
她知道谢澜忱性子别扭,从不轻易表露真心,此刻这般直言不讳,倒是难得。
她重新看向高台上那个她必须手刃的仇人,神情恢复了之前的淡然:“你的离间计,无用。”
谢青峰缓缓站起身,周身灵压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使得殿中气氛更加凝重。
他看着谢澜忱,一字一句道:“冥顽不灵。你为了这点虚无缥缈的情谊,连唾手可得的前程都不要了,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材。”
他话锋微顿,半晌又道:“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恩赐。我既能给你一切,自然也能收回一切或者,让它以另一种方式为我所用。”
云微蹙眉,不明白谢青峰这番话的深意,只觉得那话语中透着的阴冷让她心生不祥。
下一瞬,她只觉得后心一凉,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贯穿了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