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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粮盟封杀（第1页）

铁碑矗立，荆棘成墙，童谣传唱。赵家屯似乎进入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期。铁锄卫队的巡逻成了屯子日常的一部分，那包铁的尖棍与蜿蜒的荆棘篱笆，共同构筑起一道有形与无形的防线，让寻常的宵小之徒望而却步。农社内部，人心凝聚，干劲十足，去岁改良的粮种与更为精细的田间管理，使得今岁的夏粮收获在望，田畴之间，麦浪翻滚，一片丰收景象。

然而，真正的风暴，往往酝酿于最平静的海面之下。农社的崛起，触动的不仅仅是地方豪强的田产利益，更深刻地冲击着原有的、盘根错节的商业格局。其中，尤以掌控永安县乃至周边数县粮食命脉的三大粮商——“丰泰号”东家钱宝贵、“广源仓”掌柜孙乾、“万盛隆”主事李万财——感受最为直接与强烈。

往年，全县近半的粮食流通皆由这三家把持，他们操控市价，低买高卖，从中牟取暴利。尤其是青黄不接或灾荒之年，更是他们囤积居奇、大横财之时。然而，自巾帼农社成立，尤其是其纳粮数额占据全县赋税三成之后，情况悄然改变。

农社不仅自产自销，更因其产量大、品质稳，开始向市场稳定供应粮食，无形中成了平抑粮价的重要力量。去年蝗灾，农社更是凭借其高效的抗灾能力和储备，不仅保证了自身供给，还向外借粮，大大削弱了三大粮商借机抬价的能力。更让钱宝贵等人如鲠在喉的是，农社似乎并无意与他们深度合作，其粮食多直接供应官府赋税、边军采买，或是通过自身渠道零散售予小粮贩、直接对接一些村镇，绕开了他们这些传统的大中间商。

这等于是在他们视为禁脔的粮食市场上，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并建立了一套独立于他们体系之外的流通链条！长此以往，他们赖以生存的垄断地位必将动摇。

“不能再任由这帮娘们折腾下去了！”丰泰号后院花厅内，钱宝贵将手中的景德镇细瓷茶盏重重顿在黄花梨木桌上，茶水四溅。他身材肥硕，面团团的脸上，一双细眼闪烁着精于算计的冷光。

“钱东家所言极是。”广源仓孙乾捻着山羊胡，慢条斯理地道，“农社粮多，又不按咱们的规矩来，如今更是连边军的生意都牢牢攥在手里。若任其坐大，日后这永昌府的粮食行当，怕是再无我等立锥之地。”

万盛隆的李万财是个急性子，闻言拍案道：“那还等什么？不过是一群聚在一起的村妇，还能翻了天去？咱们三家联手，还压不服她们？”

钱宝贵阴冷一笑：“压，自然要压。但要讲究个方法。她们不是粮多吗？好！咱们就让他们‘谷贱伤农’！”

一番密谋之后，一个针对巾帼农社的“粮盟封杀”计划，迅展开。

夏粮收割季刚过，农社的谷场上，新收的麦子、粟米堆积如山，金灿灿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新粮特有的醇香。王二婶带着账房和仓管，正喜气洋洋地核算着产量，规划着如何分配：留足社中口粮、牲畜饲料、来年种子，再缴纳官府赋税，余下的便可售出，换取银钱购置其他必需品，或是投入织造院的进一步展。

然而，没等她们将售粮的消息正式放出，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便如同寒风般吹遍了整个永安县及周边地区的粮食市场。

由“丰泰”、“广源”、“万盛隆”三家牵头，联合了十余家大小粮行，共同布了一道“粮盟令”：即日起，为“稳定市场，避免恶性竞争”，所有联盟成员，统一收购粮食价格，其中，针对巾帼农社出产的“巾帼粟”（农社对自产粟米的统称），收购价定为每石七百文！

此价一出，举县哗然！

要知道，往年此时，新粟上市，品质稍好的，市价至少在一千文以上，甚至能达到一千一二百文！这七百文的价格，几乎是拦腰砍了一半！这已不仅仅是压价，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与围剿！

消息传到赵家屯，理事堂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每石七百文？！他们怎么不去抢！”春草姐气得脸色通红，拳头攥得咯咯响，“咱们的粟米，颗粒饱满，色泽金黄，比他们那些陈粮、次粮不知好多少！他们竟敢如此压价！”

王二婶看着刚刚核算出来的粮食总量，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社里今年收成好，除去各项留用，能往外卖的粟米就有近两千石。若按这个价卖……别说赚取利润展社务，怕是连本钱都收不回来！这……这可如何是好？”

更严峻的问题是，粮仓要爆满了！

农社原有的粮仓，在去岁扩建后，本已颇为可观，但今年丰收出预期，加之原本预留用于售粮的库容，此刻堆满了金黄的粟米，连过道、墙角都利用了起来，依旧捉襟见肘。最后收获的一批粮食，甚至不得不暂时堆放在临时搭建的、仅能遮雨的草棚之下。

“社长，三号仓东墙根那堆粟米，有点返潮，得赶紧想法子啊！”仓管急匆匆来报，脸上满是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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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满站在理事堂门口，望着远处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粮仓，面色沉静。她早已预料到会有人眼红农社的产出，却没想到对方的反击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直接掐住了粮食变现这一命脉。

三大粮商联手，几乎垄断了永安县对外的粮食销售渠道。小粮贩不敢违逆联盟，普通百姓零散购买量小，且农社也不可能直接将粮食零售给千家万户。边军和官府的采购虽有定额，但并非随时都有，且数量也远不能消化如此巨量的存粮。

粮食堆积在仓中，不能及时变现，便是死物。不仅占压大量资金，影响农社运转，时间一长，还会面临霉变、虫蛀、鼠耗等风险。尤其是在这潮湿闷热的夏季，情况更为严峻。

“他们这是算准了我们粮食多，储存不易，又找不到大买主，想逼我们低头，贱价甩卖。”赵小满声音冷静，分析着局势，“若我们卖了，便是血亏，日后也再无议价能力，只能任他们拿捏。若不卖，粮食烂在仓里，损失更大，同样伤筋动骨。”

“那……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真让粮食烂掉吧？”王二婶急道。

堂内众人目光都集中在赵小满身上，充满了焦虑与期待。

赵小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芒：“他们想封杀我们，无非是仗着渠道。那我们，就自己找出路！”

她转身，看向王二婶：“二婶，你立刻带人，将所有待售的粟米，重新筛选一遍，挑出品相最好、最干燥的一批，单独存放。”

又对春草姐道：“春草姐，铁锄卫队抽调些可靠人手，加强粮仓巡守，尤其是那些露天存放的，务必防火防潮防鼠，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那……剩下的粮食呢？还有，出路在哪里？”王二婶追问。

赵小满目光投向远方，仿佛要穿透重重阻隔，看向更广阔的世界：“出路，总归是人走出来的。他们想困死我们，没那么容易！先把眼前难关渡过，再图破局。”

话虽如此，但望着那爆满的粮仓，感受着空气中那几乎凝滞的压抑，每个人的心头都如同压上了一块巨石。粮盟封杀，这第一记闷棍，着实沉重。金灿灿的粮食，此刻不再是喜悦的象征，反而成了烫手的山芋，考验着农社的智慧与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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