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久了,皇帝自然也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而被帝王遗忘的宫妃皇女,处境自然再不必多想。
以前太子琛还是还是皇子的时候,曾经见过几次小永安被欺负的样子,他不敢贸然相护,只得时不时地和小永安假装偶遇,还会在除夕的时候给小姑娘送个小福袋,里面有时候是小动物模样的金子,有时候是一些珍贵的小玩意,小姑娘每次拿到都欣喜异常。
而今年太子琛成了江琛,自然也不记得要送礼物这事了。
回东宫的马车上,江琛和沈语娇都有些沉默,两人回了寝殿也是各自更衣洗漱,熄了灯后,沈语娇才叹息道:“怎么能就那样潦草地长大呢?”
沈语娇一闭眼就是永安收到礼物时的模样,可能是永嘉公主随手赏人的东西,到了她手里竟是如获至宝,一个小小的禁步,也值得她宝贝成那样,小姑娘可是公主来的啊
“爹不疼,娘又不争宠,一起出生的妹妹夭折了,前面的姐姐更得宠爱,后面降生的娘亲更有本事,她可不就像个小透明一样的吗?”
“生下来又让她吃不饱、穿不暖,那何苦要生下来呢?”
“或许皇家就是这样的吧,况且,这样的事情你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黑暗中,两个人对视一眼,沈语娇瞬间明白了江琛说的是什么。
两家老人住的军区大院里有个小女孩,人很腼腆,但是很喜欢和他们一起玩,家里在她的小时候从来不管她,甚至晚上孩子们都回家吃饭了,她还在院子里面一个人坐着,江奶奶和沈奶奶贺奶奶几个老姐妹可怜她,就时常叫她去几家吃饭。
吃百家饭长大的小孩突然有一天受重视了,原因无他,她弟弟出生了,需要人照顾。夫妻俩就这么心大地把一个婴儿交到了六七岁小姑娘的手里,这一养就养到了十几岁。
大院里面的孩子都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唯独她,上到初中就没再读书,因为要带她弟弟。为着这件事,几家没少和她父母争执,可说到底,大家怎么算都是外人,这种事上不好管太多。
江琛和沈语娇都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虽然是独生子女,但因着从小陪伴彼此成长,倒也不曾觉得孤单,只有那个女孩,虽然也和他们一起长大,但沈语娇每每见到她时,总感觉她很孤独。
生而不养,又何必生?这是个数千年来都未有答案的问题。
“以后入宫,能多照顾就多照顾点吧,小姑娘在宫里生活不容易。”
“好。”
最后,两人相对无言,也不知是谁先合上了双眼,带着一身的疲惫沉沉睡去。
“殿下,该起了。”
木槿的声音轻轻柔柔,但落在沈语娇的耳朵里便宛若魔音,她哀嚎着把自己塞回被子里,刚刚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要起床,这换谁谁受得了?
挣扎再三,沈语娇还是被架到了梳妆台前,她盯着替自己梳妆的木槿,一脸哀怨地开口道:“小槿儿,以后晨起叫醒这活还是换个人来吧,我怕以后听到你的声音就打哆嗦。”
一众宫女听得她如此说,一个个虽依旧敛声屏气的,但面上却都憋着笑,木槿一个眼神扫过去,宫女们纷纷低下头继续做事,而沈语娇依旧哈欠连天。
因着实在困倦,梳洗装扮好后,沈语娇和江琛两个都是被搀扶着上的马车,一入车厢,江琛便倚靠着车璧沉沉睡去,而沈语娇则是被两个宫女护在中间,生怕她睡乱了衣衫发鬓。
马车再次驶向皇宫,大年初一的宫门口不比昨日,今早天还没亮,宫门口便车马云集,左边候着的,是皇子和有头脸的各府宗室,右边候着的,是朝中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见东宫的马车来,众人纷纷退避礼让。
江琛和沈语娇在马车里等候了一阵子,听得马车外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有太监上前道:“奴才请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的安,请二位殿下移轿入辇。”
新春祭祀在天启山举行,山顶设有大夏皇家祭坛,每年正月初一,皇帝会率皇族子弟及文武百官前来祭祀,拜天地、祭神明、告祖先,以求来年风调雨顺,祈祷降福免灾。
而为了显得心诚,每年众人都会在宫门口乘坐统一的轿辇,较之各府的马车,统一乘坐的轿辇自是简陋又不舒服,行至半路时,沈语娇没忍住抱怨了句:
“净搞这些没用的面子工程,若真是为了心诚,就该大家一起下去徒步爬山,这样爬上去,神仙和祖宗才会显灵呢。”
江琛闭着眼悠悠道:“要真是爬上去,你没走到三分之一就歇菜了,管这轿子舒不舒服的,有的坐就不错了。”
他话音刚落,轿子猛地一个颠簸,沈语娇连忙抬手扶住自己的头发,随后狠狠瞪了江琛一眼:“行,反正明年我不用来了,你就独个儿享受这摇摇车吧。”
上山的路程不甚平坦,众人下轿之后皆是一脸的菜色,沈语娇这会无比庆幸早上什么都没吃,就算是喝口茶水这会怕是也要颠出来了。
虽说大夏年年祭祀,但却是首次帝后携太子和太子妃一同登高台,不为别的,只为这一朝太子终于娶了沈家的嫡女,告慰祖先之时,总要让太子妃代表沈家先祖来磕个头。
天光乍破的一瞬,便有礼官高喊——“跪”
众人闻声,齐刷刷地跪倒在地,而江琛和沈语娇则是跟着帝后的步伐一步步登上高台,每登一阶,便行一礼。
迎着新年的第一缕阳光拾级而上,如同沐浴上天恩泽一般,每一步都显得分外神圣,在这样的环境感染下,沈语娇的每一个动作都分外谨慎而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