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画缇点点头。
马车驶进了青石巷,万蕙兰家就在隔壁,下车便到了家门。她与温画缇挥挥手,临别前再三叮嘱,要她留心吴定。
温画缇回到家里,长岁领着吴定进屋。她把吴定打量了一圈,脸很脏,衣裳也是破的,的确像个流浪的人。可是这张脸,虽然黑了点,却与范桢极为神似。
太久没有见到她的丈夫,温画缇微微出神,心里竟有一丝触动,含着淡淡的哀伤。她忍着思念,移开目光轻声问:“说吧,你为何会在五神山。”
这就不得不揪出他的往事了。吴定叹气,从董玉眉被休的那天说起。
听吴定讲述,温画缇突然想起,原来里面还有卫遥的缘故。当时他为了替她报复董玉眉,揭穿奸情,直接把两人下药关屋里。後来范母和族老赶来,把吴定这个奸夫先关柴房了。
那时吴定身上正好有刀片,割断麻绳跳窗逃了。他从耳房捞了根木棍,直接打晕看门的小厮。
从范家逃出後,他怕他们追杀,不敢去米店,也不敢回家,而是一个人在京畿躲了两天——没曾想最想要他性命的,不是被偷人的范家,而是董玉眉!
董玉眉派了不少人追杀,他出京後一路在逃,颠沛流离。
他的祖籍在伊水县,本想回老家躲一阵,哪知伊水县起义暴乱,叛军直接进城烧杀抢掠。回去一趟家没了,亲戚也不见,处处都是战火。他为了保命,只好先混进流民队伍里。
伊水县?这地方离洛阳的确很近。倘若伊水有暴乱的话,也难怪流民往这边赶。。。。。。
吴定的话,她将信将疑。
温画缇让人先把吴定带下去,暗中看着。
夜晚睡觉前,她从小匣子里摸出一枚玉印。这玉印是程珞留给她的,遇难时可以去找洛阳官府的人。她握着这枚玉印,安心闭上了眼睛。
。。。。。。
五神山的流民事发後,官府见消息再也压不住,便将布告在洛阳贴出,让出城的百姓都留心些,以防流民侵扰。
一时之间,此事在城里议论纷纷。
她的酒楼丶茶肆丶当铺仍在经营,如往常一样。
起先还会有小老百姓担心城外的流民,但一连几天下去,整个洛阳城都相安无事,大家也就渐渐遗忘,即便出城看见流民,也都见怪不怪了。
又过去一个月。
天很快入冬,下起纷纷扬扬的雪。
冬月初三的下午,温画缇来到蕙兰家围炉,正巧她在逗自己一岁的孩儿玩。
万蕙兰生的是个小女娃,刚会走路,一张脸圆嘟嘟的,冰雪可爱,连温画缇见了也爱不释手,搂怀里给她剥橘子。
“你这麽喜欢孩子,自个儿也去生一个呗,老亲我们萝萝做什麽?”
温画缇摸摸萝萝毛发柔软的小脑袋,“就是生不出,才老亲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这身子不易有孕。”
万蕙兰无可奈何。
两人正说着笑,突然侍女走来,在她耳边小声几句,万蕙兰匆匆迈向角门。
院子并不大,温画缇稍一侧头,就能看见万蕙兰正与门外的男人说话。这男人很年轻,身穿官服,约莫是衙门的人。
不一会儿,万蕙兰捏着一封信,神色忧愁地回来。
她凝着眉,缓缓坐回石凳。温画缇抱住萝萝,问她:“怎麽了,发生何事了?”
万蕙兰擡眸,拉过她的胳膊,凑近小声道:“我先前可曾和你提过,我亡夫曾是知州手下,掌管粮务的判官?”
温画缇有印象,点点头。
“他死後,便托他的友人照看我们一家老小。刚刚来的,就是他友人,还在衙门当官呢。他友人跟我说了件隐秘事,没多少人知道——”
万惠兰眯眼,“就在昨晚,有三大箱金子,被送到咱们知州的手上。送金子的人,是霍成定。”
“霍成定?”
万蕙兰颔首,目光更加凝重,告诉她:“就是叛军头子,烧杀抢掠奸'淫,无恶不作,数月前屠杀了伊水丶洪州丶蔡州满城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