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钟璃没有描花样子直接绣出的成品让莫清晔觉得惊讶,那么现在她认真画出来的花样,就是让莫清晔感到惊艳。
莫清晔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不禁多了一丝打量,还有说不出的探究。
村子里的妇人们人人都会做衣裳会绣花,可是要说做得多好多精致,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村子里流传的花样子就那么几个简单的,而且都是才剪出来了的剪纸模样,平常妇人做衣裳的时候,就直接比对着那个剪出来的花样子做。
因为想要自己画出漂亮的花样子,是需要一定的绘画基础的,而这个恰好就不是村里妇人会有的技能之一。
但是钟璃似乎不太一样。
她会画。
而且画得非常好。
绕是莫清晔自诩见过不少丹青圣手,也不得不承认钟璃笔下的花仿佛多了一股旁人画不出来的灵性。
她下笔果敢不存半分迟疑,动作间带着行云流水一般的流畅利落,仿佛这样的事情是一早就做惯了的一样。
莫清晔眼底翻涌着的探究越发浓郁,心里对钟璃这个人的本性越发好奇。
这人究竟还有多少面目,是自己不曾见过,没有想到的?这些她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钟璃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莫清晔怀疑上了,旁若无人的泼墨近半个时辰,才终于将红色这布匹上应有的花样子画好。
钟璃揉了揉酸疼的手腕,盯着布料上华丽大气的花样满意点头,说:“还行,总算是没生疏。”
虽说前世印花技术已经发达到不能再发达了,可是在她妈妈眼里,什么机器印出来的花样都是千篇一律的,没有一个比得上自己亲手画的。
所以在亲妈的压迫下,钟璃人生的第一个兴趣爱好就是画画。
从中式的国画泼墨画到西式的油画素描,这些就没一个是钟璃不会的。
一开始钟璃心里还没底怕自己手生了画不好,成品出炉后才忍不住在心里再度感叹,还是亲妈有远见,逼着我学习,实在是太有远见了。
钟璃自顾自的低声感叹,莫清晔闻言眉梢微微一挑,静默不语。
画好一匹,钟璃扭头看了一眼天色,又马不停蹄的打开了第二匹。第二匹布是乳白色掺杂着银光的丝绸面料,上边还压印着淡淡的水波纹形状,抖动的时候泛着淡淡的银光,布料颜色清淡,可是入手触感冰凉,想来也不是什么凡品。
钟璃提着笔想了想,没用金色的墨水,这次换了红色的颜料用水晕开了来作画。
她这次画的,是在佛经中颇具盛名的彼岸花。
也就是前世比较科普后比较常见的红头石蒜。
这种花还有一个更浪漫的名字,叫曼珠沙华。
寻常白色或者淡色的布料一般人都会选择相对清淡的一点的颜色来配色,可是钟璃偏偏不这么想。
她想着自己从布庄老板那儿打听得来的那个员外郎家的千金喜好奢侈华丽,所以就在这个清淡的布料上画了最华丽张扬的花。
红色颜料画出的花瓣在布料上肆意伸展怒放,翻滚出了一片灼热的红色波浪,冷清跟热情碰撞出了最诱人的模样。
莫清晔眸光闪动,没忍住,轻轻地问:“阿璃,这是什么花啊?”
钟璃头也不抬地说:“彼岸花。”
莫清晔疑惑道:“什么?”
钟璃手下动作不停,嘴里跟他解释着,说:“这是传说中生长在黄泉路上的一种花,作用据说是用来引领亡魂进入轮回的,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花开不见叶,叶出不见花,开花一千年落叶一千年,花开叶落永不相见,是一种…”
钟璃停顿了一下,眉眼间不自觉多了一丝惆怅,低笑了一声才说:“是一种,很美的花。”
莫清晔被钟璃刚刚那番花开落叶的话刺得心头一紧,想也不想地说:“阿璃是唬我的吧,既然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阿璃又怎会见过?”
钟璃顿时失笑,似自言自语,又像是跟莫清晔解释,说:“谁说我没见过呢。”
虽然死过一次的路上没见过,不过前世植物园里这玩意儿还是很多的嘛。
莫清晔不知其中隐情,被钟璃眉眼间一闪而过的自嘲刺得喉头一紧,抿紧了薄唇,再不肯说话。
钟璃手上越发熟练,第二布匹花费的时间比先前更短就完成了。
花样子画好,钟璃按之前算好的大小做了相应的标记,用剪刀咔嚓咔嚓的将一匹布剪裁成了相应的大小,按一定的顺序摆放好,然后天也终于黑尽了。
带着莫清晔将之前用到的东西都收好,钟璃折腾了一天早就累了,打着哈欠洗漱完了,这一夜早早的就睡熟了。
而睡在她旁边的莫清晔,却是睁着眼睛看着她平静的睡颜,不知道在想什么,思索了一夜。
次日一早,钟璃还没醒,莫清晔就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
他先去外边院子里把火烧上,烧了一锅热水等着钟璃起来的时候洗漱用,回房看了一眼,确定钟璃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醒,转身脚步飞快的进了林子。
莫清晔在林子里惯常跟下属碰面的位置留下了一张务必再仔细查清楚钟璃来历的纸条,又顺带拿上了下属习惯性留下的一捆柴,慢悠悠的从林子里往外走。
他回去的时候,钟璃已经起了。
钟璃看见他抱着一捆柴,有些好笑:“家里的柴还够用,你不用这么早就去捡,多睡会儿不行吗?”
莫清晔进了院子将柴火放下,低声解释:“醒了也没事儿干,多有点儿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