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送给谁?&rdo;
&ldo;许多位少爷小姐坐在一块儿说话,很好找的。&rdo;
&ldo;好。&rdo;
和歌子没有细想,为什麽他非要特意来寻其他人去送吃食,又为什麽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她只是等待点心做好,随后拎起食盒朝花园的方向走去。
园内也设了席,好让年轻一些的贵族子弟在这里一边赏花,一边恣意地谈天说地。
很快,围坐成一圈的那群小姐少爷就看到了和歌子,&ldo;可是我们要的点心来了?&rdo;
和歌子行了个礼,随后打开食盒,里头的点心早就用单独的瓷碟分装好,她一一将其摆在每个人的面前。
这里头,她唯一面熟的便是西园寺家的一位表少爷,只是平时也没大接触过,甚至都忘了叫什麽名字。
此刻表少爷正沉默地低着头,似是不大愿意跟这些人讲话。
可其他人却饶有兴味地盯着他,对面另一位清氏的少爷率先开口,语含讥讽:&ldo;许久不见啊,表哥。&rdo;
表少爷的头垂得更低。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替他开口说话。谁人不知晓这桩丑事‐‐这表少爷名义上是西园寺家的少爷,实际上的身世却大有文章。
当年西园寺氏和清氏的两位年轻贵族无媒茍合,生下了这个&ldo;野种&rdo;,却谁也不肯认下他。后来还是因着西园寺氏出了圣女,盛极一时,不好叫血脉流落在外,这才将他接回来以表少爷的身份养着。
现在年轻一辈的贵族们不至于在表面上为难人,但心里自然是对这位表少爷十分瞧不起的。
清氏的少爷更不必说,论血缘他们还是表兄弟,连带着自己的面上也很不光彩。
和歌子不懂这些,也听不出里面的弯弯绕绕。她刚刚将点心摆到那位清氏少爷面前,瓷碟却在下一瞬跌落在地,摔个粉碎,连带着里头的点心也落在地上,不能吃了。
清氏少爷收回手,&ldo;呀&rdo;了一声:&ldo;掉了,真是可惜。&rdo;
就好像不是他动手推的一样。
&ldo;好好的点心,就这样浪费了,着实可惜。&rdo;清氏少爷笑嘻嘻的,&ldo;表哥,不如你同我换一换如何?&rdo;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要表少爷去捡那一块髒掉的糕点吃。
旁边的其他侍者还有和歌子都想蹲下身去收拾,也算是变相打了圆场,却被清氏少爷出言制止:&ldo;不用。表哥一贯心疼我们这些小辈,想必不会介意的。&rdo;
其实他们这一桌子人都差不了几岁,何来什麽长辈小辈。
侍者们自然不好得罪贵族,所以什麽话也不能讲,更何况表少爷在西园寺家也并不受宠,谁都犯不上为了他得罪人。
这一桌的其他贵族少爷小姐同样没有发话,只是目光各异地看向表少爷,期待着他会有怎样的反应。不论是当衆发脾气,抑或忍气吞声,都会沦为衆人的笑柄。
和歌子却忽地出了神,她想起当时在北川家被冤枉偷了东西私逃,平日里以为是伙伴的人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快意,喜悦。就好像她的难堪与冤枉,成了催化他们兴奋的药物。
就在表少爷苍白无色的嘴唇翕动,做出回答之前,和歌子从食盒里重新拿出一碟糕点,摆在清氏少爷面前。
她不如这些贵族们伶牙俐齿,也不知道自己该说怎样的话才恰当,所以什麽也没讲,只是用行动表示‐‐糕点管够,不必非要吃那一块。
和歌子旋即轻轻行了一礼,转身想要离去。
清氏少爷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区区一个仆人居然如此大胆,敢顶撞他,更何况还当着这麽多人的面!往小了说,他自己的面子挂不住,往大了说,便是在蔑视他清氏。
他气得脸都涨红了,&ldo;喂!你给我站住!&rdo;
和歌子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清氏少爷冷笑:&ldo;我特意来赴宴,自是敬仰西园寺氏,却没想到连这里的一个下人都能对我无礼,想来是并不欢迎我清氏前来做客了。&rdo;
这话说得重,吓得其他侍者慌忙行礼求饶:&ldo;少爷千万别误会!&rdo;
&ldo;并非无礼。&rdo;和歌子垂眸,&ldo;只是给少爷换上一碟新点心罢了。&rdo;
这句话又将清氏少爷的怒火点燃:&ldo;我叫我表哥同我换点心,又没吩咐你,哪有你插手的份?你家的仆人便是这麽没规矩的吗?还不跪下!&rdo;
其他的侍者知道和歌子并非一般的侍者,而是圣女身边伺候的人,一时间犯了难:&ldo;这……&rdo;一面是清氏,一面是圣女大人,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况且此时再对清氏少爷说明情况,也不合适了,否则岂不是更引得两个家族不睦。
有机灵的仆人,眼见情况不对,一撒腿就跑出去叫人了。圣女对和歌子什麽样,其他人都看在眼里,要是真起了沖突,只怕会一发不可收拾。
明明表少爷受别人欺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麽和歌子非要多管閑事啊!
但和歌子并没觉得自己是在多管閑事,她只是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倘若今天被为难的不是表少爷,而是其他什麽不认识的人,她也会同样尽自己的一份力。
因为十三岁之前,在外面流浪捡垃圾的和歌子就是靠别人的施舍活下来的。无数微不足道的善意,一天天支撑着她直到现在。
可后来和歌子无数次地回想起这一天,她不后悔将那盘点心放在了清氏少爷的面前,不论重来多少次她都会选择这样做。
她只后悔为什麽时间没有停止在那一刻。
那一刻她没有服软,清氏少爷气极反笑,眯起眼睛就从腰间掏出一根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