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渺见宗连步步紧逼,打得师父难以招架,来不及多想,便大声喊道:「我师父叫游骋怀!」
原本几番起落之间,宗连已经占了上风,它以指为刀,划向万殊真人喉咙,闻言忽然一顿,白森森的颅骨转动,黑沉沉的眼眶中绿火幽幽,紧紧盯着万殊真人,仿佛有些难以置信。
高手过招,哪里经得起贻误时机,万殊真人手中剑光飞舞,逼向宗连,很快将形势扭转过来,兔起鹘落之间,万殊真人手中剑光一闪,抵在了宗连喉咙之间。
宗连倒在地上,肘骨折起,支撑起上半身,周身散发着魔气,眼中绿火幽幽,无言地望向万殊真人,竭力想在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身上辨认着小师兄的痕迹。
万殊真人不明白这具骷髅的战意为何忽然减退,他心中闪过一抹怀疑,手中利剑已向魔物喉间压下,江行舟忽然出声道:「宗连!」
那一刻,江行舟也说不清楚,他出言点破魔物的身份时,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麽。
他曾置身於宗连的意识之中,亲眼见证他是如何在善恶交杂的念头之间挣扎,恶念几度压倒善念,令宗连走向了难以回头的绝路。其实对於他而言,愤而出走,离开宗门,何尝不是一种自救。
可是最终,汹涌的魔气吞噬了他的意识,善念也好,恶念也罢,都已经随着宗连的死去而消散,如今存活於世间的,只是一个替代了他身份的魔物。
万殊真人并不知晓发生在宗连身上的事情,剑光如同二十年的光阴一般,在他与宗连之间划过,听见小师弟名字的刹那,过往一件件浮现在他的脑海。
那抹心头的异样终於清晰了起来,即将斩断骷髅的剑势随即一缓,万殊真人不可置信地望向骷髅。
就在万殊真人剑势放缓的瞬间,宗连被一语道破姓名,率先回过神来。故人重逢的刹那,在他心头纷呈迭起的念头中,是悲喜交杂,也是羞愧难当。
他不明白二十年前已经死去的小师兄是如何复活,又为什麽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宗连并不打算相认,当即化作一道绿光,从万殊真人的剑下逃脱,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万殊真人站在原地,垂下眼睛,没有去追,许久,他收敛起眼中复杂的情绪,回头望向从地道中探出头来的两名弟子,那一刻,陆渺觉得,师父身上的气质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他的腰更弯了,背也更驼了,奇怪的是,身上那种腐朽甚至有些猥琐的气质却淡去了,相反,他整个人像是一柄被风雪压弯的竹,从内里生出一股韧劲出来。
江行舟率先从地道里出来,回身拉起陆渺,转头便对上了万殊真人的目光。
那双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一瞬间,江行舟感觉自己被那道目光从头到脚的看穿,就连他曾借居宗连的身体之中,肆无忌惮煽动的恶意也仿佛无所遁形,他像被一盆凉水浇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陆渺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样,问道:「你怎麽了,冷吗?」
她靠近江行舟,终於成功地从指尖搓出一朵火苗,她高兴极了,一边将火苗靠近江行舟,一边欢呼道:「你看,我就说我可以控制火了!」
万殊真人收回目光,忽然问道:「护宫阵法是你破的?」
陆渺已经从宗连的回忆中看到了过往,她不知道万殊真人知不知道宗连被自家阵法困住的过往,讷讷道:「是的。」
万殊真人点头道:「你火系灵根纯净,能徒手解开两仪宫的护宫阵法,是个很好的苗子,回去以後,便开始学习奇门遁甲之术,学习如何做一个符修吧。」
陆渺欣喜地点了点头。
万殊真人又转头望向了江行舟,就在少年忐忑地等待他为自己选择修行的道路之时,万殊真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
江行舟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双手,这才发现,那块像防护罩的软铁仍被他握在手中,因为雷火的冲击,已将他的手臂烫出了一片血淋淋的水泡。
万殊真人缓缓道:「你不错,危险关头,还记得护住同门」顿了顿,他又道,「你手上的软星铁,是铸剑的绝佳材料,此间事了,你便用它来为自己铸一把本命剑吧。」
说完,万殊真人忍住伤痛,自顾自离开了两仪宫。
陆渺一把握住江行舟手臂,高兴地说:「师父是什麽意思,他也觉得你适合做剑修吗?」
江行舟垂目望向自己的手臂,明明已经摆脱了黑暗中的絮语,他的心神还是会被少女轻易的牵动,酥麻感从手臂上传递上来,他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挣脱开来。
陆渺对他刻意的疏远毫无察觉,她的目光扫过两仪宫人的尸体,感觉到一阵恶寒,喃喃道:「二十年前,师父身上到底发生了什麽……」
他为什麽没有死,却变得老迈不堪?
他为什麽不回两仪宫,反而在附近另开了个山头,眼看两仪宫落入了其他人之手,却毫不顾惜?
他和宗连,究竟是怎麽回事?
陆渺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混乱之中,她从宗连身上扯下来的圆珠,此刻正流转着幽绿的光芒。
江行舟道:「在二十年前的仙魔大战中,覆灭的小宗门无数,他们大概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散修,见两仪宫人去楼空,便顶替其名,谁想到,却成了今日的替罪羊。师父这麽多年未曾踏足过两仪宫,大概也是以为,宗连死了吧。」<="<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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