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花无序无所顾忌地走进那回茶馆,又把他卷入那些是是非非。
沈断猛地伸出手,拽住他的衣领,嗤笑道:“万蛊之首怎麽了?我照样活了十一年,花无序,你怜我?
“我沈断此生穿过千金裘,骑过五花马,折过千金难求的笛子,在灾时施过粥,在皇城斩过奸邪,也杀过良臣,做过万人之上的定安王,也曾问鼎武林。世上多的是人长命百岁,谁人如我一般,站在那顶端,俯瞰过那高处的风景?你怜我?你凭什麽怜我?
“你该怕我,该惧我,甚至恨我厌我,”他把花无序拉得更近,“可你偏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花无序,你干什麽来招惹我?”
沈断手腕有些颤抖,眼中闪着冷光还有些说不明的情绪,波光流转,有什麽从他眼角滑落,花无序还以为是雨水,伸手替他抚去,却觉得指尖湿热。
“沈断,别哭。”
花无序失神地看了他许久,才哑声笑道:“我,以前遇到个算命的,说我,活不过三十岁。”
沈断皱了皱眉,低声道:“哪个算命的?我去杀了他。”
花无序失笑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短命鬼,凑合凑合过算了。”
沈断愣了愣,正打算说什麽就被人堵住了嘴唇,那吻势来得很凶,似乎比雨势还大,可动作间又是轻柔的,小心翼翼地索求,沈断却倔着口气,与他在唇齿间较量起来,那股气又被花无序想回去,步步紧逼,他无路可退,只能靠在竹子上,任由唇齿间酒味愈重。
花无序松开沈断,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眼看着他,又笑了一下,沈断脸上染上一层薄红,不知是恼的还是酒性上了头,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道:“我不只会花错杀的轻功,那残墨醉花他也教了我三分。”
花无序後退几步,果然,凌厉的刀风扫过他方才站的位置不过这一次沈断没有步步紧逼,似乎意不在他,刀风卷着竹叶,连雨也融入其中。
残墨醉花二十七式,失传已久的剑法,被这个人改成刀法,正一刀一式展现在他面前。
似乎是因为沈断喝醉了,动作间更有几分像花错杀,可他总觉得要更狠辣些。
刀客,总比剑客更无情些。
鲜衣怒马少年剑,雨夜玄衣杀人刀。
花无序正痴痴地看着他,却又在眨眼间,那无名刀又落到他颈边,沈断极为张扬地笑了笑,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神情。
他道:“残墨醉花第二十七式,送你了。”
花无店迟钝地擡起头看向他,那眼神看得沈断心头一震,他从未在谁眼中见过这样的眼神,渴望丶乞求丶珍视,以及要溢出来了的缠绵爱意。
大雨倾盆而下,雷声阵阵,雨水早已把二人打得全身湿透,花无序看着沈断,没由来地想,还是不要下雨了好,下雨了总要打一架。
然後他偏头,闭上眼,吻了刀。
那一刻,他变得无比虔诚,像是他的信徒,即使成为刀下亡魂也甘之如饴。
沈断手抖了一下,险些连刀都拿不稳,他以前会它屠人满门时眼都不眨一下,可现在,竟因一个吻,就要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有人避他这柄长刀如蛇蝎,可偏生有人不怕死。
沈断正欲说什麽,却感到一阵头晕,晕了过去。花无序稳稳地接住他,明白他是酒劲上来了。
杀手朝生暮死,命如蜉蝣,上一秒还在杀人,下一秒就可能被杀,所以他及时行乐,不考虑以後,不留恋什麽,他游戏人间,流连花丛,不在乎推杯换盏间真情还是假意。可现在,他第一次想,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第一次想跟一个人在一起一辈子,白头偕老。
花无序看了看醉得不省人事的沈断,哑然失笑,他低头在他发上落下一个轻吻。
他想此刻即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