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南屿不愿给了他期望又亲手扼杀,当即决定自己开车从高速绕到盘山公路,说什麽都要赶在0点之前回家。
伽巧慢吞吞爬起来,裹着毯子光脚踩在毛绒绒的地毯上,擡眼看向电子时钟。
23:57
祝南屿到现在还没见人影。
客厅的巨幕电视突然亮起,新闻主持朗声播报:
“受到极端天气的影响,S市到A市途中多段盘山公路容易发生泥石流或山体滑坡,交通部门提醒广大车主请勿冒险通行……”
几乎同时,手机屏幕忽然亮起,祝南屿发来一张照片:
盘山公路入口,远光车灯在漆黑的夜幕中掏出两个洞,连成线的雨丝将指示牌割得支离破碎。
伽巧感觉胸口发闷,没由来的烦躁。
他了结过太多生死,对生命消逝早已麻木,理应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动容。
可祝南屿是他千挑万选丶最完美的养老合夥人。脾气好,有耐心,温柔,情绪稳定,而且有钱长得帅。
如果他出意外的话……
‘叩丶叩丶叩——’
距离0点还有一步之遥,敲门声恰到好处打破寂静。
回来了!
伽巧悬着的心一轻,不顾从肩头滑落的毯子,赤着脚迈开轻盈的步子冲向玄关,唇角扬起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弧度。
手指搭上冰凉的门把手,迅速拧开。
“亲爱的,你怎麽才回……”
开门同时,他笑盈盈张开手臂,准备扑进那个熟悉的拥抱。
触碰到的瞬间,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怀中的触感冰冷丶坚硬丶硌得他左胸第二根肋骨生疼。
四周陷入无尽黑暗,唯有一束惨淡的月光,笼罩着他。
伽巧缓慢低下头,看向自己紧紧抱住的东西——
那是一块冰冷方正的石碑。
凄冷月光从自己怀中空隙洒落,模模糊糊照亮石碑上鬼森森的七个字。
亡夫祝南屿之墓
“!!!”
伽巧蓦地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瞳孔暂时失焦,张开嘴无声地大口大口呼吸。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忽大忽小,压得他久久缓不过气,脑海中闪过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
伽巧左手按住胸口坐起,右手下意识伸向旁边柜子,徒然地想要握紧什麽。
‘咔嚓——’
质地坚硬的陶瓷摆件,被他无意识捏得粉碎,发出巨大声响。
伽巧惊得身子轻颤一下,才算彻底清醒,慢慢看向悬挂在墙上的电子钟。
20xx年9月13日。
距离祝南屿暴雨夜开车冲下盘山公路那天,已经过去三年又11个月。
伽巧闭了闭眼,擡手按住眉心,尽可能平复情绪。
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两声克制的敲门,随即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管家鹿珉快步跑到床边,一张与年龄不符的娃娃脸写满担忧,试探着伸手拍了下伽巧的肩。
祝南屿离世将近四年,期间一直由鹿珉负责管理家中事务,同时照顾伽巧的日常起居。
选中他的理由很简单,鹿珉任劳任怨,细致专业,而且字面意义的‘守口如瓶’。
——他是个哑巴。
伽巧慢吞吞睁开眼睛,看向鹿珉。
鹿珉缩回手,用伽巧能够理解的简单手语比划‘又下雨了,你没事吧’。
“没事。”
伽巧眼底无波无澜,用一如既往的平淡且虚弱的语气回答:
“做了个无关紧要的梦罢了。”
鹿珉目光扫过床头柜和地板洒落的陶瓷残骸,碎得比平常更严重。
无关紧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