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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热(第1页)

高热

房间里弥漫着南洋湿热的暮色,却又被冰冷的西式家具隔绝,形成一种无处排遣的闷。婉转哀戚的娘惹民谣像一缕幽魂,飘荡在空旷的书房。

黄美玉气急败坏走後,陆续又有人来拍门,最後门是被人一脚踢开。

陈父走了进来,看到陈盛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吓了一大跳,赶紧叫仆人们把他扶到沙发上。

一阵手忙脚乱的人声和触碰中,陈盛只是蹙紧眉头,将脸更深地埋进臂弯,像一匹拒绝饮水的病马。

而後,在昏热朦胧中,他感觉医生给他打了一针。冰凉的针头刺入皮肤时,他微微颤了一下。仆人们把他擡到床上,粗糙的手掌和嘈杂的低语像隔着一层水传来。

混沌中,他感觉有人在解他的衣扣,指尖带着一种令他不安的固执的试探。一股浓重的脂粉气钻进鼻腔,不是他记忆中那股冷冽的混合着高级烟草与熟悉古龙水的味道。

陈盛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聚焦在黄美玉的脸上。

“别碰我!”

他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她,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你走。”

他奋力挣扎起来,手臂一挥,险些将黄美玉带倒。她气得脸色发白,声音尖利地穿透闷热的空气:“陈盛!你简直不知好歹!”

她被他那突如其来的剧烈挣扎推得踉跄,精心梳理的发髻都散乱了几分。在更多仆人闻声赶来,一片劝解和低语中,她终究是被半请半拉地带离了这充满火药味的房间。

门一合上,陈盛便挣扎着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柚木地板上,“咔哒”一声将黄铜门锁牢牢栓上。整个世界仿佛瞬间被隔绝在外,只剩下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丶又疲惫不堪的心。

他跌撞着穿过房间,走入相连的浴室。没有片刻犹豫,拧开黄铜龙头,清水哗啦啦地涌出,击打在洁白的盆壁上,声响在贴了瓷砖的小空间里格外清晰丶冰冷。

哗啦啦的水声瞬间充斥了狭小的空间。他俯下身,将整个头颅埋进奔流的水柱下,刺骨的冷水瞬间浸透发丝,沿着脖颈肆意流淌。水流声掩盖了外界的一切,也淹没了他喉间压抑的哽咽。

陈盛在家整整待了三天才退烧。

暑热与寒意在他骨缝里轮番交战,将他钉在那张西式大床上。帐幔之外的人声丶脚步声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模糊而不真切。他固执地拒绝所有仆妇的靠近,每当有陌生的气息试图侵入这片被他划定的领域,哪怕在昏沉中,他也会立刻绷紧身体,发出嘶哑的驱赶。

只有他的妹妹陈熙是例外。

她会轻轻推开门,端着清淡的粥水与汤药走进来,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并不多说一句话。有时她用浸了凉水的细棉布,默默替他擦拭额角的虚汗。

有时陈熙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听着他时而平稳丶时而紊乱的呼吸。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里,她短暂的存在,是唯一不让他彻底沉溺的浮木。

三日高烧熬干了他皮肉下的水分,却仿佛也淬炼出了某种更坚硬的东西。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原本合身的丝绸衫裤此刻空落落地挂着,更显出肩胛与锁骨的嶙峋轮廓。然而,那双总是盛着犹豫与温顺的眉眼,此刻却异常清亮,如同槟城骤雨洗刷後的夜空,黑沉,却有了星子般坚定的微光。

颧骨因消瘦而更为突出,反而削减了他身上那份属于峇峇少爷的养尊处优的柔润,平添了几分锐利的近乎冷峻的线条。脸色依旧是苍白的,但不再是病态的灰败,而像上好的南洋象牙,沉淀下一种内省的宁静。他推开窗,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吹动他微湿的额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姿态里,有一种卸下重负後的丶疲惫却真实的轻松。

他依旧是那个南洋世家温文尔雅的俊美少爷,但眉宇间,却有什麽东西悄然死去了,又有什麽新的东西,正破土而出。

他再次走出房间的时候,午後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母亲正从偏厅出来,一眼瞧见他,先是一愣,随即快步上前,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是毫不作僞的欣慰,伸手想替他整理一下衣领,指尖却在触及那过于空荡的布料时微微一颤,声音里带上了哽咽:“瘦了这麽多。总算丶总算菩萨保佑,这场劫难算是过去了。我让厨房炖了燕窝,你……”

她的话被一个沉稳而不容置疑的声音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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