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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香的逃离(第1页)

菊香的逃离

自Vegas以洋人股东代理人的身份出现後,商行里所有悬而不决的业务都奇迹般地顺畅起来,甚至还凭空多出几笔来源成谜丶利润却极为丰厚的大单。月末核算时,账面上的数字让向来严苛的父亲都难得在晚餐时当衆赞了一句:“阿盛近来,倒是有些长进了。”

然而这份赞许并未给陈盛带来多少暖意。他待在家的时间肉眼可见地减少,连雷打不动的家宴也频频缺席。母亲担忧的询问,总被他以“商行事务繁忙”轻描淡写地挡回。

陈盛近来归家,身上总带着一股清冽的雪松混合着烟草的气息,与南洋常见的香料味截然不同。

他依旧夜夜宿在书房。

这晚,黄美玉端着一盅炖品,在书房外徘徊良久,终于还是推门进去。陈盛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眉宇间是卸下防备後的疲惫,那陌生的冷香在他周身萦绕不去。

黄美玉将炖盅轻轻放在桌上,忍不住低声道:“你近日身上,总沾着些洋人的气味。”她顿了顿,观察着丈夫的神色,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可是那些洋商难应付?若是太过劳神,不如……”

她的话被打断了。陈盛睁开眼,目光里没有她预想的心虚或慌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疏离。

“商行的事,我自有分寸。”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不劳你操心。”

恰在此时,陈母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阿盛,可是累了?美玉,让他静静歇会儿吧,莫要拿这些琐事扰他。”

黄美玉所有未出口的话,都被婆婆这句“体贴”堵了回去。她看着丈夫重新闭上的双眼,闻着那不属于这个家也不属于自己的陌生气味,一种巨大的却被视为“不合规矩”的失落感,沉甸甸地压在了心上。

她所不知道的是,就在那扇家门外,那段时光几乎是陈盛一生中最快活最放纵的日子。

他像个终于被赦免的囚徒,精准地分割着时间:每天早上准时出现在商行,将事务处理得滴水不漏,连最严苛的父亲也挑不出错。可一过晌午,他便仿佛变了个人。

南洋的烈日下,他与Vegas的身影交织在槟城的街巷与海岸边

他们会钻进沓田仔街的老旧店铺,在故纸堆里翻找失传的班顿手稿,Vegas用他玩世不恭的语调念出那些古老的情诗,总能惹得陈盛面红耳赤,又忍不住笑出声。

兴致来时,他们溜达到BatuFerringhi的沙滩上,混入收网的渔民中。陈盛会即兴跳起弄迎舞,Vegas则倚着斑驳的渔船,用口哨为他伴奏,目光灼灼,像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们也会穿上最体面的西装,出现在维多利亚女王纪念堂,正襟危坐地听完一场歌剧。而当夜潮涌起,在无人的海边,陈盛会取出随身携带的洞箫,呜咽的箫声混着海浪声,飘向遥远的不可知的未来。Vegas就静静躺在礁石上,听着,仿佛那是只为他一人而奏的乐章。

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逃亡。陈盛把他一生中所有的叛逆丶激情与真正的自我,都浓缩在了这一段时光里。他知道这一切如同槟城傍晚的霞光,绚烂却短暂。但正因如此,才更要不顾一切地沉溺其中。

菊香逃走的消息,是在他例行公事般陪同黄美玉回娘家时,从一个多嘴的佣人那里听来的。那时,他正端着岳母家的茶,扮演着好女婿的角色。

消息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激起惊涛骇浪,只泛起一圈浑浊而复杂的涟漪。那几天,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感到的首先是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

菊香,那个和他一样,在华丽家族牢笼里挣扎的沉默的灵魂,到底还是用最决绝的方式,完成了他想做而不敢做的反抗。他想起她那双清澈丶带着野性难驯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聋哑人的自卑,只有一种被压抑的丶对自由灼灼的渴望。如今,她挣脱了。他心底某个角落,为这个“另一个自己”的成功逃脱,感到了一丝微弱的无法与人言说的快意。

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自惭形秽。

他保护不了她,甚至不如她勇敢。他只能在这里,继续喝着这杯身份赋予他的温吞而无味的茶。他那点微不足道的源于自身无力感的“保护欲”,在她惊天动地的实际行动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他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最後,所有情绪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和一份干净的祝愿。

他望向窗外娘惹家狭窄的天空,想象着她远去的背影。他在心里,对那个映照出他自身困境的镜像说:

“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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